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谢谢你的恨》我独顽且鄙 文案: 年少轻狂时,迷恋当作是痴情,齐骁疯狂地对常宇好,好到没有自我; 多年后,两人角色掉了个,齐骁发誓,当年常宇多渣,他便要多渣。但 常宇说:“齐骁,随你怎么对我,我不走。” 只是受伤到绝望的心,还可能再一次相信爱情吗?破镜重圆之后,真能完好如初? 一句话文案:贱受变强攻,渣攻变弱受的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骁,常宇 ┃ 配角:众人 ┃ 其它: 第1章 到你家去   1、   高中同学会结束后次日傍晚,齐骁从公司大楼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入冬以后,下午四点来钟,太阳便怕冷似地躲回家中,留给人间更多寒意。   齐骁摸了摸脑壳,宿醉的威力到现在还发挥着作用。   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他甚至都不大想得起来昨夜发生过什么事,过量的酒精的确让人失忆。   一阵风挟裹着冬的威严把齐骁整得一个哆嗦,他又敲了敲头,往停车场走去,还没到车边,就听见大衣里得手机铃响。   上面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齐骁迟疑了下,接起后疑惑的一声“喂”,对方沉默了一会,便是略带沙哑的“嗨”。   这有些许轻佻的招呼法即刻将齐骁昨夜丧失的记忆一股脑地带了回来,他不禁又打了个寒噤,伸手拉开车门,钻进车中,手机仍贴着脸颊,却无法开口。   对方也沉默了下来。   这通电话最初的三分钟像是双方较量谁更能憋住话似的,一片静寂,连干咳都没有。   “要一起喝酒吗?”正当齐骁即将投降时,对方先坚持不住了,轻描淡写的问话让齐骁苦笑。   “不了,现在头还痛着。”他停了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的涵养到底没能发挥作用,还是把讥讽出了口,“我今天还得上班,哪像你大少爷,吃喝玩乐就是工作。”   “那一起吃饭,好不好?”   没想到对方还不死心,口气里带着乞求,齐骁又沉默了。   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嘀”音,齐骁叹了口气,对方似乎急了,又说:“就吃个饭,你选地方。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了,不用等。”   公司楼下?   齐骁愣了,他“啪”一声把手机挂断,从车窗处往公司大楼处张望,几分钟后,果然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那人走出大楼,却不再挪移,呆立风中,若脚下生根,一动不动。   齐骁看着他,似乎车里暖气开得太足,他全身燥热。   不多时,那人突然屈身,单手拢在脸上,似乎是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动作解除了石化魔法,他开始移动脚步。   齐骁暗地咬了咬牙,把车子熄火,拔出钥匙打开车门一气呵成,寒风中向那人快步走去。   他没有出声,但那人似乎感应到了,猛然转头往齐骁的方向看来,石化咒语再次生效。   齐骁加快了脚步,走到那人面前,对着那张鼻头通红、鼻涕流淌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曾经俊俏的美少年,早已随时光而去,十数年后再见,这个人早已失了意气风发,而齐骁,回想起过去对他的迷恋,也徒剩笑叹与自嘲。   “啊嚏!”那人又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带着浓厚的鼻音向齐骁说,“一……一起吃个饭?”   “你特地来找我,就是要吃饭?”齐骁颇有些哭笑不得。   “嗯。你说你不能喝酒。”   “吃了饭以后?”齐骁有意地笑,“好久不见了,要不要再来玩玩那个游戏?”   那人不说话了,片刻,他勉强地挤出笑容:“不,不,就真只是吃个饭,齐骁——”   “常宇,”齐骁打断了他的嗫嚅,“不管你还想玩什么游戏,你随意,只是我不会再陪你玩了。我直白告诉你,我不愿与你有任何私下交情,包括吃饭喝酒。你请回吧,天冷,外面待久了要感冒的。”   把话说完,齐骁转身往回走,够了,他想,这混球永远不懂考虑别人的立场,跑到公司门口来上演一场久别重逢的大戏,还要他怎么着?   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吗?   “齐骁!”   常宇竟然追了上来,与齐骁并驾齐驱地走着,口气急促,半分辩解,半分哀求:“别走,别走,我不是这个意思,真不是……你忘了你昨晚说过什么了对不?我……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些年,好不好……”   听到这话,齐骁停了脚步:他昨晚说了什么?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好像是说了些私人的事情,同学会散场后,当年关系不错的好友自发凑堆,三五成群地又组织去了第二摊。齐骁原来是与一个学习小组的几人去喝酒,最初,并没有常宇。   但喝到最后,仿佛的确是剩了他与常宇,这点齐骁还记得。   是在哪间酒吧?   齐骁倒是清楚地记得,结账的时候,常宇说他来付账,自己呵呵笑着,掏出钱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信用卡,往常宇脸上丢了过去:“还想用钱来砸老子?”   再然后……不行,记不住了……齐骁的脑仁又开始发疼。   “我很好,不劳你老大挂心,再见,别来找我了。”很快地把话说完,齐骁正要拉开车门,就听——   “啊嚏!啊嚏!”常宇尴尬地朝露出厌恶神色的齐骁看了一眼,却按捺不住地侧过身去,再加两个声震四野的喷嚏。   “你车呢?”齐骁皱眉。   “我,我打的过来的,”常宇一边道歉解释一边用衣袖擦着鼻子,“没开车。”   “上车吧。上车说。”齐骁感到再喝点北风,他明天也得请病假,但把常宇扔车外,他怕那小子会冲动地以肉身挡车。   常宇如蒙大赦般打开副驾座车门,一溜烟坐上车,挂着堪称阿谀的笑向刚坐稳的齐骁道:“去吃饭吧?”   齐骁双手放上方向盘,边搓着上边的皮护套,边笑:“怎么?一餐饭就想收买我?”   “不是,”常宇低头,“就是想,见见你。”   “见我?”齐骁嗤笑,终于转过了头,看向常宇,挖苦道,“你大少爷缺床伴啦?不会吧!你不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的万人迷吗?”   “齐骁,我对不起你。”   这话出口,终于还是令齐骁脸色一沉,他以为他早已放下,过去的感情便犹如沉没成本,多想无益,这些年过得风平浪静,多少次庆幸自己懂得适时止损,但现在常宇出现,一句不知道迟来了多少年的“对不起”,却让齐骁恨不得伸手直接把这人掐死了事。   “所以打算请我吃饭弥补?”齐骁似笑非笑。   常宇无话可说,他再迟钝,也不至于听不出齐骁的话外之音。   “要道歉,拿出点诚意来,”齐骁道,“可不止请一餐饭那么简单。”   “你说,你要我怎么做?”   相对常宇的迫切,齐骁慢悠悠地系上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倒车上路后,才笑道:“到我家去,让我干你后面。”   常宇脸色煞白,颓坐在副驾座上,半天不语。   齐骁笑:“不肯拉倒。送你到地铁口啊,仁至义尽了。”   “不,不,”常宇如梦初醒般地摇头,“到——到你家去……” 第2章 调转   2、   齐骁买的房子比较偏远,上个外环不塞车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这段时间里,两人在车上都是一声不吭。   常宇同意了“赎罪”提议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齐骁开车之余瞄了一眼,见那怂货两条大腿都在抖,暗地好笑,多少岁人了,至于吗?   到了齐骁家中,常宇似乎终于恢复了些许平静,他环顾一圈后,主动开口:“这你买的?挺好。”   三室两厅的房子约莫百来方,虽然是二手的,但拿下它,占了七成的首付也耗尽了齐骁的积蓄,不过这样他只需要五年就能还清贷款。   也因此,这房子基本保持了上任主人的装修风格,听了常宇的称赞,齐骁嘿嘿一笑:“总得给自己个落脚地,无恒产者无恒心啊大少爷。”   常宇又不吱声了。   齐骁进了主卧,在衣橱抽屉翻找一阵后,拿出条毛巾,扔给常宇,手一指浴室:“去洗澡吧,整干净点。”   常宇双手拿着毛巾,看看齐骁,没说话,拖着脚步进了去。   五分钟后他浑身散发热气出来,身上只剩条底裤。   齐骁从客厅沙发上起身,关掉刚打开的电视,上下打量了常宇一遍,笑道:“那么快?脱光了去床上等着。”   “齐骁……”常宇露出苦笑。   “让不让干?”齐骁双手抱胸。   常宇没话了,一咬牙,往卧室去。   想不到常宇这么听话,齐骁也觉有趣,他匆匆洗了个淋浴,裸着身子走进卧室,见常宇真的已经钻到了被子里,尴尬地等着他。   齐骁也不与他多话,打开床头柜抽屉,那里面只放了一样东西:安全套。   常宇瞄到了,不由脸色有些难看,嗫嚅着道:“你随时准备着这玩意?”   “怎么?”齐骁回头,笑了,“难道你不喜欢用?咱们又没交换过体检表,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不,我的意思是,”常宇叹气,这是他做的孽,他清楚,“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带人回来?”   “与你无关。”齐骁回答,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常宇翻过身来,常宇迟疑了半天,到底照做了。   齐骁声音平静地像指挥倒车:“你先爬着,对,腿分开点,再开些,嗯,撑不住的话上身塌下去也可以,我只要你把屁股翘起来就可以了。”   常宇这辈子没经历过这事,他四肢着床地趴着,脸埋进枕头里,不规律的心跳带着全身都在发颤,想逃,又不舍得。   齐骁也没打算用字母手段对付常宇,毕竟自己不好那口,他按部就班地给常宇润滑,在这过程中生理反应渐起,等到准备工作就绪,那地方早已蓄势待发。   一手架住常宇的腰,一手扶好自个的凶器,齐骁刻意地笑道:“别怕,很好玩的,我保证。”   常宇的腰果然因为这话一弹,齐骁不带半分怜惜地长剑入鞘,强而有力地挤进了那从没吞入过外物的甬道,直冲到底。   这期间,常宇惨叫连连,要不是齐骁把持着他的腰臀,他已经倒在床上了,虽是仍能勉强着保持姿势,那份痛楚却忽略不去,他几乎立刻便求饶起来:“痛……好痛!齐骁……慢点……慢点……别……”   齐骁宛若未闻,常宇滚烫的、从未给予过人的□□令他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他稳住常宇的身体,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纵横驰骋。   他干得痛快,可苦了常宇。   娇生惯养的少爷纵使床笫行乐,也没有反过来让别人先爽的道理。   这回忍下齐骁,心底那关到底不易过,身后的家伙兴奋地大喘气,他保持着难堪的姿势,除了痛了还是痛,仿佛屁股都要裂成两半,委屈越堆越多,从咽喉滚出了好几声哽咽。   齐骁听到了,把常宇拖得更是紧贴,挺腰用足了力气,搅出常宇的痛呼,他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常宇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一心巴望这场所谓游戏赶紧结束。   偏齐骁不让他如愿,从后入到前进,折腾到了许久,还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常宇自渎,极有技巧地避开常宇身上一切敏感点。   等他尽了兴,常宇已经瘫软如烂泥。   齐骁也不理会,自行进了主卧带的洗手间,稍作清洗,出来见常宇两眼无神,四肢张开地软在床上,嘲弄一笑,毫不客气道:“起来穿好衣服,你可以走了。”   常宇迟钝地转过头看他,掩饰不住眼神的愕然。   “你要等到我的原谅?行,我原谅你了。你滚吧。”   “齐骁……”常宇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他好看的五官因为疼痛而不时地扭曲,“齐骁,我,我想和你谈谈……”   “我拒绝。”齐骁很快把常宇的衣服找来,全扔他身上,咧嘴笑道,“不管你大少爷现在玩什么游戏,都玩完了。你我两不相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快走。”   常宇愣愣地盯着齐骁,两眼赤红。   齐骁习惯性地双手抱胸,笑:“你还想干什么?上床完事就滚,这不是你定下的规矩吗?还是你有兴趣和我聊聊什么诗词歌赋?不,豪车美人才适合你的口味,哈!”   常宇低头不说话,默默地穿衣服,他动作很慢,不时从嘴里传来忍痛的嘶声。   齐骁盯着他,并没有忽略那个长大的少爷掉落的泪水。   这要放在多年前,现在的齐骁穿越到过去,告诉少年的自己,别再为一个渣滓寻死觅活,伤心痛苦,总有天,他会因你的冷遇而流泪——   估计连自个都要笑死吧。   “齐骁,”常宇站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昨天夜里,你喝醉了,你告诉我你恨我。”   “那又如何?”齐骁不为所动,“我不该恨你?”   常宇狼狈地道:“不是!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很多事……”   “恭喜你顿悟。现在,请走吧。出了小区,往东走大概三百米,有个公车站,五百米有地铁站,你要打车的话估计等的时间要长。再见常宇,我不想再见到你。”齐骁利索地打算常宇充满感情的述说。   直到把人送出门口,齐骁刚要关门,常宇却又挤进了半身来,眼中闪烁着泪花:“齐骁,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齐骁的回答是抬手把常宇推开,“砰”一声把门锁上。 第3章 进化   3、   自“风云际会”那日后,连着一周风平浪静,齐骁略略起了涟漪的心再度恢复如镜。   当天赶走常宇后,齐骁泡了杯热咖啡,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常宇的身影出现、蹒跚前行、消失。   心有些隐痛,但连他也不明白,是为了常宇,还是为了年少无知的自己。   或者单纯是为了逝去的时光?   两个人第一次“玩”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在常家一个夏季避暑的别墅里。   常宇邀请了一箩筐的狐朋狗友,摆脱成年人管束的少年们欲癫欲狂,声色犬马,不落人后。   齐骁生平首次喝那么多酒,喝得他攀着马桶吐个天昏地暗后,无力地倒在不知道谁的床上。   昏昏沉沉睡着,突然就醒了,身后有人搂着他,因为酒精迟钝的感觉竟然仍能清晰地感应出那是常宇。   常宇舔着齐骁的耳廓,手不怀好意地抚摸着耻处,笑着说:“齐骁,我们来做吧?”齐骁喝得傻了,嘴里发出喃喃的含糊笑声。   “别怕,很好玩的,我保证……”   这句话后,常宇便不再客气,早就开荤的他,把齐骁当作一个仍未启封的玩具,齐骁就在酒精的操纵下,大呼大叫中,与童贞再见。   不过是一场游戏,是自己认真了——如今的齐骁审视过去,啜口热咖啡,不无冷酷地向那个白痴一样以为自己恋爱的少年露出奚落嘲弄的笑容。   他曾是个自卑敏感的少年,为了留住心目中高富帅的男友,凡能做的事,都舍得去做了,包括现在的他肯定玩不出来的羞耻游戏。   在常宇面前痛哭过,崩溃过,像个神经病。   齐骁苦笑,但是最后他也不算亏,结局的爆发是他把常宇揍进了医院。   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做过最了不起的事,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小骄傲啊。   不管怎么说,所有的爱恨纠葛,随着两人的天各一方而画上休止符。   回到故乡落脚,齐骁也是不得已的,与常宇、常家没有半分半毫的关系,从此也不要再有任何联系最好。   但,常宇似乎不这么想。   次周五,从中午起天上飘起了小雪,天黑得极快。   下午五点来钟,办公室里的人已走得七七八八,齐骁耽搁了一会,也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却接到楼下保安室的电话,保安说,一个在大楼前踯躅许久的男人经盘问后,吞吞吐吐地回答来找齐骁。   “他叫——”保安顿了一下,合着齐骁心跳的停拍,“常宇。”   齐骁心情跌落谷底。   等他下楼见到常宇的时候,不觉又愣了愣。   常宇全身包裹地很紧,一件黑色竖领长大衣还加围巾,脑袋上套着毛帽子,脸上还戴着口罩,这副打扮,及其不同寻常的举止,难怪要引起保安的注意。   “齐骁,”常宇说话嗡嗡的,“今天可以喝酒了吗?不行的话,吃饭也行。”   齐骁听得哑然无语,怎么还要吃饭喝酒?   “出去说吧,”齐骁道,走出大楼,他瞅一眼常宇,“感冒了?”   “嗯,没好全。”   “那天整的?”齐骁话中有幸灾乐祸。   常宇说:“是啊。走了四十分钟到车站,太冷了。回去就发烧,这两天好些了。”   “答那么详细,想让我有负罪感?”齐骁嗤笑,“想太多了。”   “是你想多了。”   料不到常宇反唇相讥,齐骁一时沉默,待回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齐骁的车前:“又没开车?”   常宇点头。   齐骁叹气。   上了车后,齐骁没有急着踩下油门,他盯着常宇问:“为什么又来找我?重新开始,绝不可能。”   常宇把口罩摘下,眼鼻唇无一处不红得刺眼,他吸了吸鼻子,说道:“我知道。我也不是要你……重新对我好什么的,你现在是不是没人?你,你想带人回去的时候,就找我行不?”   齐骁花了将近十秒理解了常宇的意思后,听见自己下巴掉地的声音。   又十秒,他总算把下巴安好,正常开口:“什么意思?你要当我的床伴?”   常宇有些难堪地点头。   “为什么?”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好?”   齐骁失笑:“当然好,只不过为什么?你的目的?少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天下没有免费午餐哪。”   常宇咬牙,从牙缝里迸着字:“我喜欢被你干。”   齐骁给塞得没话说。   经过再一个十秒的思索,齐骁发动了车,心中冷笑。   从前的教训太深刻,这常少爷最惯用的招数便是“一口砂糖一口屎”,只是齐骁实在想不出,常宇服软的企图。   想不出也好办,做到他受不了走人就是了。   回到家,一样的套路。   这次齐骁可没有照顾未耕之田的耐心,前头工作完成度只有百分之七十时,便直捣黄龙。   常宇痛得大叫。   齐骁用力碾着常宇,两具身体火热到近燃点,他嘴里的话却挟裹着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叫什么!忍着点,你以为你□□声好听?要把我叫萎了,咱就不来了啊。”   “齐骁,你……”常宇的眉目拼凑成个“气”字,口型也做出“混蛋”的发音,但转瞬便咬住了唇,用力把眼一闭,现出大无畏的表情来。   直到最后,常宇真的没再吭过声,齐骁把他折腾到狠了,激烈时只见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气喘如牛,但顶天了,就是一两声小小的咕哝。   如此“威武不能屈”!齐骁几乎要刮目相看了。   半个来小时后完事,齐骁退出,入浴,出来见常宇仍保持着双腿大开的姿势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   上去戳了戳常宇的脸,齐骁笑道:“别装死了,起来。”   常宇大喘气:“等,等等,我现在还动不了。”   齐骁坐到床上,两手把常宇的腿架起,审视地检查其间内里,常宇挣扎起来,齐骁笑道:“看看是不是破了而已,害什么羞?”   “破了吗?”常宇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战战兢兢地把头探过来,只是没练过软骨功,无论如何也弯不够程度。   “破身都没破,怎么可能第二次来破。”齐骁拍拍常宇的臀瓣,大笑,“放心,我技术很好的。”   常宇的脸色更糟了,他看着齐骁,吞吞吐吐地问:“你……你到底有过多少人啊?”   齐骁敛了笑容:“与你无关。你玩够了吗?玩够了就闪人吧。”   “好,”常宇支撑着起来,穿衣着裤,把自己裹成熊,戴上口罩后对齐骁说,“我走了……下次,什么时候?”   还有下次?齐骁不否认他震惊了,他虽然恬不知耻地自夸技术,但是这技术可没有半分用在常宇身上。   从常宇的反应就知道,这家伙在床笫活动中应该除了痛就没别的感觉了。   莫非……多年不见,这货隆重进化成了个受虐狂?   齐骁咋舌。 第4章 用计不成   4、   即便常宇是块肉香四溢的烤肉,也经不起总是这么吃,何况,到用餐结束,账单有多长,齐骁心里没一点底。   诡异的开局之后,齐骁又把常宇按床上、桌上、浴缸里摩擦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尺度大、时间长。   他还不许常宇叫。   恶毒的渣渣齐骁定了个规矩:办事的时候要是叫出声,立刻负分滚蛋没商量。   如此不近情理的要求,常宇忍了。   干完没话聊,齐骁直接把常宇请出屋,常宇居然也像习以为常。   “你没毛病吧?”终于到第四次,齐骁把常宇干个底朝天,忍无可忍地问。   齐骁也不是当年单纯无能的少年,在遭遇这匪夷所思的事后,利用自己的情报圈打听过常宇、常家的事。   常家没中落,且因着联姻,财富势力值升级。   常宇一直是常家这代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二世祖,就除了吃喝玩乐的圈子还知道他。   那厮好玩,齐骁清楚。   可是被曾经百依百顺的人干得连哭嚎都不能,到底有哪门子的乐趣?   常宇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没。就是犯贱。想被你干。”   齐骁再次语塞。   “我走啦,下次的时间你给我电话。别超过三天啊。”   “等一下。”齐骁叹了口气,“我煮个面条,吃完再走吧。”   常宇的眼睛一亮,看得齐骁心烦,正要转身下厨,常宇却说:“不了。齐骁,谢谢,我还是走吧。”   他自行开门出去,齐骁在房子里发愣。   我去!   常宇会礼貌用语?还是主动用的!会不会这个披着常宇皮的人根本是个外星人?真正的常宇其实早就挂了?   齐骁打了个哆嗦,他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想个办法。   办法是有了,狗血又没劲。   目的既然是让常宇知难而退,而独玩又做不到——齐骁是个有底线的人,把对方视作x奴隶这种事他做不出,那就剩下,聚众那个啥。   这个办法需要同谋的合作无间,才不致穿帮。   齐骁发现连这一步都难,几个狐朋狗友一听说要针对的对象是常宇,常家老三,马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强龙不压地头蛇,其中一个狗友语重心长地劝齐骁放弃。   齐骁说他又不打算杀人放火,绑架囚禁,只是假装放浪一下,作戏给常宇看,省得那块红烧肉成天自我献身,这也不行?   不行。常家少爷想玩,你就乖乖让他玩嘛,不是你也有爽到么?   狗友说这话时笑得猥琐欠揍。   齐骁恨得牙痒。   几经周转,重金下必有勇夫,齐骁终于找到个愿意的小伙,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颇像个大姑娘。   演戏的舞台在周五晚的酒吧包厢,齐骁终于同意常宇一起喝酒了。   齐骁先入了包厢,把小伙脱个似裸非裸,半露不露,时间掐得不差,刚把小伙揽入怀中,常宇就进来了。   齐骁视若无睹,继续着手上的调戏。   常宇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抬起手腕,三下五除二地解开腕表,伸手往小伙鼻子底下一塞:“拿去,走开。”   小伙挣出齐骁的怀抱,两眼发直地盯着常宇手中的腕表,战战兢兢地接过,脸上咧出个千娇百媚的笑容:“给……给我?”   常宇点头,冷淡地道:“快走。”   于是小伙连齐骁都懒得多看一眼,激动地起身,脚步踉跄地跑出包厢。   齐骁皱眉:“……太阳他的……”   常宇微微一笑,坐到齐骁身边:“日就日嘛,老说什么‘太阳’。”   齐骁叹气,前倾拿起早要来的马提尼,啜了口,服输——在烧钱方面想赢过常宇?猪脑子啊!   “别找这些人,”常宇看着他,忽道,“看着再干净,也脏。”   齐骁刚入口的酒液“噗”地喷出来,他失笑:“没想到会有一天,我被少爷你教训,还是关于私生活检点的,哈哈!哈哈……”   常宇却没有笑:“不是跟你开玩笑。有些病,戴了套都防不了,你难道想招惹上身?”   “你说得好像那个要我为他的四个‘兄弟’口x的人,不是姓常名宇一样。喂,你们有钱公子就怎么搞都干净是不是?”齐骁差点笑岔气,酒在喉舌间烧,灼痛如火炙。   常宇眼中闪过一丝狼狈,但却并没有回避:“也脏。”   “脏!”齐骁有了微微的醉意,他懒得掩饰,口无遮挡,“脏死了!可我为了讨好你,哈!你说我当时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竟然觉得,只要一直对你服服帖帖,你肯定能发现我的好?”   他说着话,抓起另一杯满满的马提尼,一口干掉,笑向常宇:“你才不会,你只当我是个乞丐,离了你的施舍根本活都活不下去。”   常宇看着齐骁,没头没脑地道:“后来你打了我一顿。”   “嗯,突然发现,对你神经病一样的喜欢,说白了,只是不甘心。我其实是恨你的。”   当齐骁用唏嘘的口气说完,又喝干一杯,正想叫酒,常宇却已滑到他身下,默默无言地拉开他的裤链。   眼见要摸到里面了,齐骁眉头一皱,狠狠把常宇推开:“滚蛋!老子不要你来赎罪,给我滚!”   常宇猝不及防,后仰倒下,脑袋“咚”地撞到座位前的玻璃茶几,吃痛地叫了声,双手捂头。   齐骁见状,不由大吃一惊,忙上前蹲身,急声问道:“撞到头了?别捂着,给我看看——”   他话未说尽,常宇骤然拉长上身,双臂一揽,把齐骁的脑袋从左右两面扣住,毫不客气地亲吻上齐骁的嘴。   多年流连花丛,采摘妍丽的花花公子本事不是白练的,唇舌一挑,电流自然来。   齐骁不是不良导体,更不可能是绝缘体,给常宇这个主动,融于血肉中的本能呼啸而起,加之酒精助燃,索性就把常宇拽起,压入包厢沙发里。   两人耳鬓厮磨,都是一副□□状,纠缠在长沙发中便像一对不知是要打架还是□□的老虎,各张血盆大口,噬咬着对方的颈项。   正当齐骁在常宇身上坐起,开始给两人宽衣解带时,包厢门意料之外地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从冰窟里传来的成年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警察?不是……) 第5章 变身的“高富帅”   5、   来人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清俊,戴一副无框眼镜,脸色冰冷,说话更似咽喉里结着厚厚的霜:“打架?相扑还是摔角?”   包厢里的两人都认得这不速之客,常家三兄弟的老二,常云。   他人如其名,自带降雨云效果,随时乐于把身边人变成落汤鸡,此次出现也不意外,齐骁、常宇三分钟前还骄阳似火的激情,霎时蔫到仿佛再无勃发的可能。   齐骁无奈从常宇身上爬起,牙疼般地咧嘴:“交1配!太阳的!”   常云双手抱胸,面不改色:“繁殖交1配,不能繁殖的交1配都是效率低下的行为。齐骁,你是自己能替常家下蛋呢,还是能让常宇下蛋?”   “……你先搞定自己的下蛋问题吧!”齐骁忍不住笑骂。   常宇慢吞吞地坐起来,表情僵硬:“云哥,你来这干嘛?不是说好了,家里随我吗?”   齐骁缩到了沙发的角落,抱着整瓶的威士忌,好整以暇地欣赏兄弟阋墙。   常宇冷冷地道:“我来下旨。老太发话了,你要退婚,要自由,要追齐骁,都随便你,别靠家里的力量。你的信用卡已经全部停了,家里的一切房产你都不要打主意。你名下的财产,经过清算,还欠常家五百二十八万,零头不计。”   齐骁再一次把酒喷出了口,然而这仍然撼动不了常云,他继续:“老太让我再来问你一次,你要不要悔约?”   常宇跳起道:“为什么我还欠钱?”   常云掏出手机,调出画面,稍微研究了下,然后道:“因为你非要那个林湖度假别墅。”   齐骁听到这个地方皱了皱眉,那是他丢掉童贞的地方。   常宇则脸色铁青:“那不是我二十岁的生日礼物?送给我的也不能算?”   “不能。老太送的是常家的三孙子,你已经没资格接受了。”常云把手机放回口袋,再问:“反悔吗?”   包厢内沉默了很长时间,常宇白着脸道:“不。”   常云盯着常宇:“老太不会心慈手软。”   “……那别墅,我不要了。这下两清了吧?”常宇大叫。   齐骁本来想提醒常宇,那别墅转售的话,应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格,绝对比五百二十八万高,这其中差价就是常家老太的“心慈手软”,可是转念一想,干嘛赶这趟浑水?   常云没理会常宇的怪叫,转看向齐骁:“你会养他吗?”   齐骁大笑:“不。”   “那小弟,你的当务之急是找一份工作。”常云扶了扶眼镜,好心地道,“因为你已经连今晚的落脚地都没有了。鉴于你毫无工作经验,学历也是海外的学校,你大概可以从……捡垃圾开始。”   “滚!”常宇咬牙切齿。   常云交代完毕,也没打算久留,转身后脚步一顿,向齐骁咧嘴:“做好心理准备,这家伙会赖上你的。”   齐骁回以淡漠一笑,没吱声。   常云来也飘忽去也迅疾,五秒后包厢又剩下两人单对。   常宇道:“来继续?”   “你脑子有问题?你连今晚住哪里都不知道。”齐骁搁下酒瓶,斜乜常宇,“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今晚的酒钱算我的。但是,常宇,你我到此为止。你滚回常家去,别再缠着我。”   这把年纪的人了,得学着对自己诚实。   适才常云说常宇那句“追齐骁”,令齐骁本人毛骨悚然、不是滋味。   早干嘛去了?要追不早追?现在齐骁都给折磨成百毒不侵了还追条虾吗?   当年主动向箭矢直扑而去的靶子愤愤不平地想。   常宇摇头:“我不会回去。”   齐骁盯着常宇,凶相毕露:“我不可能再和你好。”   “嗯。”常宇含糊地同意,“还跟我做,成吗?”   他们的沟通到底哪里出了偏差?齐骁无力,继而烦躁,他厌恶这种被常宇牵制的感觉:“再说。我回去了。你自己打算。”   常宇没说什么,跟在齐骁身后,等他买单,出了酒吧门,默默看着齐骁拦车。   出租车停了,齐骁拉开车门上车,他想回头问一句常宇,今夜哪里落脚,但稍稍迟疑,还是义无反顾地上了车,在车上刻意不扭头回看。   没必要了。   这种过分的事,那小子也是做过的。   在远离市区公交不便的度假别墅,齐骁半夜腹痛如绞,求常宇送他就医,当时的常宇是怎么做的?   叫他忍着,没事,转头纵情声色。   剧痛中无奈拨通了常家老二的电话,那座移动冰山驾车赶来,带走齐骁,进医院一查,好家伙,急性阑尾炎。   手术住院,常宇没个踪影。   齐骁痊愈后,常云难得有了表情,问他:“你要当常宇的玩具到什么时候?”   明明是他先来招惹我——他说他喜欢我。这句话堵在齐骁胸口。   天知道齐骁当时是多希望有人能喜欢他,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对你,还不如我对我的狗好。”常云继续,“宠物也是条命,常宇有把你当活的?”   齐骁无话可说。   往事历历在目,终生难忘,哪能轻易释然?痛入骨髓,无可救药。   酒吧行动当算成功,虽说是因为常云异军突起,但在那之后近两周,常宇销声匿迹,影踪全无。   临近年末,齐骁也忙于工作,象征性地加了些班。公司做到他这等级,上面已经几乎没有领导,所以所谓的忙也在可控范围,没到分身乏术的地步。   齐骁想,他倒是把自己奋斗成了个“高及格过得去”——说“富帅”怕有人骂街,但是却没啥盼头,至少感情上,差临门一脚,就六根清净。   眼见着圣诞快到了,明明不在上帝之光照拂范围的市区也处处飘荡着欢天喜地的气氛,张灯结彩,颂歌乱唱,齐骁想,明年,还是找个伴?   一起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打打炮什么的,人慷慨大度,温柔体贴,成熟理智,有无婚史都没关系……   太阳的,这不征婚吗?   平安夜齐骁在公司待到八点多,一路塞车,九点半公寓楼下。   到家门一看,他登时傻眼:门前站着个“高穷帅”,不是常宇又能是谁?   “你?干嘛?”   过道的灯忽而暗了,常宇的神情看不清楚,声音倒是清晰无比:“来找你。别误会,只是做。”   齐骁无力:“你缺鸡x随便抓一根不就完了?”   “你开的头,有种就干到底,怂什么?”常宇语气里有挑衅。   那一刻齐骁真想不顾脸面底承认自己怂,太阳,见过常宇这么自找苦吃的……吗?   他叹了口气,闷闷地开门,常宇挤了进来,单手一举,塞给齐骁一个半米长三十厘米宽的木盒:“圣诞快乐。” 第6章 平安夜干杯   6、   老天,齐骁想,常宇送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圣诞礼物,收下之后是不是会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一瓶红酒。”常宇说,“不贵,就超市买的,对不起。”   说这话时常宇很扭捏,眼神躲闪,语速加急,齐骁理解,“高富帅”当惯了,送礼送超市大路货,的确折价。   只是“对不起”……这话出自常宇的口,齐骁更确定自己已经耗尽一生奇遇,说不定,已经是临死前的幻听幻想了。   齐骁把红酒放在餐桌上,拆盒。   平安夜嘛,外面又开始飘雪了,把人赶出去是不是太过残忍?就留一晚吧,当收留一只流浪狗,也是积德。   把红酒取出,客厅里却没了常宇的影子。   不等齐骁发愣结束,常宇从浴室出来,身上□□,便向卧室义无反顾地走去。   齐骁怔然,直到常宇喊:“你还不来?”,他如梦初醒,暗骂一声,进了卧室,果然常宇已经循规蹈矩地在床上躺平,抓着被子,心平气和地等待。   “来啊,愣着干嘛?”   常宇的口气令齐骁想到限制级影剧里看过的工作中的流莺:“快点啦,十五分钟搞不定加钱哦!”   齐骁叹气,兴致飞到了爪哇国。   “穿上衣服起来吧,先喝点酒。”齐骁道。   常宇仍躺着不动,目光有些呆滞:“你不要?”   “不要。你整得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我没兴趣。”   “那……”常宇坐起了半身,神情犹豫到决然,“你是不是腻了?要不要试试用道具?鞭子,或者束缚带什么的……”   齐骁的嘴巴张开,合上,再张开,再合上,然后跳脚地爆发:“你奶奶的!老子在你眼里就这种人?起来!”   可怕,常宇这是要他加入“摘花与去势俱乐部”,成为“字母关系同好会”的荣誉成员么?   看常宇迟疑不起,齐骁还真恨不得手中有根鞭子。   在他近乎失控的怒吼之下,常宇总算是慢慢吞吞地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卧室。   齐骁下到了厨房,挽袖作羹汤。   常宇仿佛背后灵一般贴着,被齐骁忍无可忍地踢了一脚后,认真地说:“我……我想帮忙。”   “……好,”齐骁皮笑肉不笑,一手西红柿一手菜刀,“去,切成四瓣。”   西红柿不大,盈盈一握,娇小可爱,鲜艳欲滴——常宇深吸口气,高高举起,仿佛砍头般一刀斩下,西红柿咕噜咕噜地滚落到旁边。   齐骁边煎牛排边偷瞟看戏,差点因为忍笑而不小心把煎锅打翻。   常宇满脸尴尬地把西红柿扶正,继续行刑。   这回西红柿给了面子,没有动摇,可惜常宇用力过度,刀刃落在西红柿身上,并没有把它分成两半,西红柿直接瘪软,临死前喷出愤怒的“鲜血”,直溅常宇身上。   齐骁爆笑中给牛排翻了身。   “齐骁……我不会……”常宇低头认错。   “大少爷,啧啧。”齐骁自然不会放过讥嘲常宇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承认,刚刚交给常宇那把菜刀是专门剁骨头用的——“别丢人现眼了,去餐桌那呆着!”   没有了常宇的干扰,齐骁娴熟地把两份牛排煎好,摆上西红柿和生菜,煮面条的同时把调料也配妥,二十分钟后端上桌。   常宇上道,已经找来红酒杯,把酒倒得恰到好处。   “谢谢——”   坐下之后,常宇说。   餐桌的位置靠着窗户,齐骁拉起百叶窗,向外望去,借着小区里的路灯看,路上的雪已经积了不少。   常宇也顺着齐骁的眼光,忽而嗫嚅着说:“还记得你第一次在这里过冬,你问,有没有人跟你一起去堆雪人。”   齐骁举杯啜了口酒,笑道:“是啊,结果我被狠狠地嘲笑了一把。”   他自幼在无雪的南方长大,随母迁入的首个冬天,一夜之间,万里雪飘,银装素裹,江山妖娆,他兴冲冲地捧着雪粉往脸上擦,不顾冰冷彻骨,发自内心地大笑不止。   回忆中少有的温柔在平安夜里如轻柔的羽绒,包裹温暖着齐骁,他不再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向常宇道:“吃吧,我煎过头了,不过我不喜欢吃带血的。”   常宇举杯:“碰个杯?”   齐骁附和,两人酒杯相碰,各自饮尽。   “唔,不好喝。抱歉我买不起更好的……”常宇眉头皱着,脸现苦瓜,口气充满歉意。   本想顺着话题问常宇,这些日子少了靠山,是怎么侥幸存活的,然齐骁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出口,摇摇头,享用起牛排。   气氛堪称……诡异,两人默默地喝酒、吃肉,不发一语,期间常宇时不时抬头看齐骁,齐骁躲闪着常宇的眼神,隔三岔五地瞄向窗外。   饭吃完,酒瓶见底。   齐骁终于看向了常宇,对面那人年少时令人目不转睛的俊俏褪去了可爱的青涩,但也没增添成熟,不伦不类的模样。被逐出家门这些日子,那厮过得应该不好,脸颊微陷,眼中显见血丝。   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常宇突然对自己有了莫名其妙的执念?   齐骁叹了口气,决定先放下自己刨根问底的执着。   收拾碗筷的时候常宇又主动来帮忙,这回齐骁没有捉弄他,两人合作,一个洗碗一个擦,继续沉默。   事情都做完了,相对无言了两分钟,终于常宇说:“齐骁,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伴侣?”齐骁双手抱胸。   常宇认真点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纸笔记录。   “不是你这样的。”齐骁微笑。   常宇侧了侧头,表情迷惑,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还是喜欢在下面?”   “……不,我更喜欢干你——”齐骁憋气咬牙。   常宇脸现喜色:“真的?”   不等齐骁回答,他二话不说,进入卧室,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再次剥光,也许是酒饱饭足的关系,这回,他显得比之前诱人。   饱暖思……   齐骁感到某个部位倏然一跳的时候,脑子里立马弹出这句话。   他不由自主地向床走去,脱掉衣服,压倒常宇。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显而易见,把常宇干掉是一件必须做的事。   只是这一夜,齐骁大喘着气说:“常宇,叫出来。”   常宇的坚忍到齐骁主动摸上他下半身挂着的那条形物时,宣告崩溃。   条形物体由小而大,再由长而短,充分展示“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气概。   这晚常宇没有离开。   等到第二天早上齐骁醒来,常宇已经走了。   齐骁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出门下楼。   细雪轻飘,齐骁在自己的车库门口,发现了一个到他大腿处的雪人——堆得很粗糙,五官是用石头凑合拼成的。   齐骁愣了半天,拍着雪人光光的头顶,苦笑。 第7章 我欲成仙   7、   圣诞当日,齐骁约会了常云共进烛光晚餐,常云满口答应,挂电话前意味不明地嘿嘿笑了两声,笑得齐骁心中阴风阵阵。   在满城市的“叮叮当叮叮当”和“哈利路亚”声中,齐骁穿过一路圣诞帽,推开两只挡在路口的“驯鹿”,来到约定餐厅。   常云已经就坐,齐骁在门口便看到那一身橙黄衬衫的人,摇着头上前。   “你对衣服的品味一如既往得好。”互相招呼后,齐骁坐下,忍不住“赞扬”。   橙黄的衬衫胸口印着一个巨大的熊猫头,齐骁不懂怎么会有四舍五入后已是不惑的男人把这衣服穿出街。   “谢谢。我爱被人当傻瓜。”常云淡定自若。   齐骁无语,初见常云,此人明明高冷地走个路都能浪得上天。   “你找我来,是为了常宇吧?”常云点完单后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齐骁瞪着常云:“你弟的神经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事你怪不了人,齐骁。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常云用作工作总结的口气介绍常宇这些年来的变化,开端就是齐骁的那顿痛揍。   从医院复苏的常宇仿佛三魂七魄被打飞了一两个,从那之后,对曾经热衷无度的声色犬马兴致减至少三分之二,尤其是色。   齐骁说:“你千万别告诉我常宇清心寡欲了,要不我大概得笑破肚皮,活不过今晚。”   说这话时他直勾勾地瞪着常云,大有不遂愿便赤膊干架的意思。   常宇守贞?这事……应该出现在怪奇话本。   可惜这份杀气影响不到常云,他无动于衷:“你笑好了。”   齐骁憋了半天,终于又问:“那退婚?咋回事?”   常家三兄弟如今只有年已不惑的老大有妻子儿女,常云飘忽不定,不过一朵随心所欲的云,常宇——至少齐骁所了解的常宇,在“赏花客”这条职业道路上是志向远大,锐意进取,这样的人要结婚,对方得有海洋般宽广的胸怀才行。   又或者双方心照不宣,一场婚姻一场戏,戏台之外,各有天地……   千金配公子,门当户对,皆大欢喜,事实上常宇本人也没有反对。   坏就坏在那场同学会。   “跟你见过之后,那小子就死心塌地要退婚。”   常云美滋滋地剥出龙虾肉,幸灾乐祸。   齐骁大怒:“我回来也有好几年了,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这算啥意思?那千金是个丑八怪?”   “妆容下是个美人。”常云驳回,“卸妆的样子没见过。但演戏嘛……”   他好整以暇地解决了半盘龙虾,抬头见齐骁仍然闷不作声地折腾着餐具,好心道:“其实,你把常宇收了当老婆也不错。反正都不能下蛋,有什么关系?”   “你的人生里就只有下蛋吗?”   常云耸肩:“下蛋很重要。要下能孵出小崽子的蛋。”   齐骁堪比苦瓜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常云的心结他多少清楚,这厮一点都不喜欢小孩,而没有下一代的婚姻对常家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常家的那位大嫂入门后三四年没有动静,差点被老太扫地出门,这间接成了常云逃避婚姻的肇因。   “你真的掰不弯?”齐骁恢复了点胃口,笑问。   常云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我连你都不想操,你说呢?”   齐骁刚入口的整块虾肉直接滑落喉管——   “对了,常宇找到工作了,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齐骁义正严辞地摇头:“不想!”   临到分开,常云扶正眼镜,眯着眼问齐骁:“是了,我很好奇,当年你为什么忍不住揍他?我以为你都成橡皮人了。”   “没什么,只是顿悟了。”齐骁笑,“修行到了境界,羽化升仙。”   两人一笑而别。   齐骁上了车,意外却收到常云发来的消息:“天仙欲情两空,无念想故无爱憎,你?哈哈!”   哑然之后,齐骁恼羞成怒,奈何他深知即便回言,也不过为自己添堵。   那年爆发,确有个导火索。   炸药包堆积了近两年,终于盼到了那点火星。   齐骁心中绝不可触及的圣地便是母亲。   常宇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便是猛戳齐骁这唯一的死穴。   他说:“齐骁,你作我的女人吧,我能养得起你。说真的,攀有钱男人这本事,是你妈教你的吧?”   没有半个脏字,甚至于常宇说这话时,眉目带笑,脉脉含情,齐骁赠送的蛋糕上插着的蜡烛火焰摇曳投射在他俊逸的脸上。   齐骁不吭声,用尽全力把拳头砸进了常宇的脸。   幸好切蛋糕的刀叉都是塑料制成的,不然齐骁可能现在还蹲在监狱里出不来。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常宇早已倒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进气多出气少,而他自己的双拳,同样鲜血淋漓。   齐骁知道自己闯祸了,他没想到,常家竟然放了他。   只要他离开这里,不再出现在常宇面前。   直到今天齐骁也不知道两家家长私了的条件,只记得母亲含泪将他送走。   一别经年,杳无音讯。   独自在外游荡了很长时间,齐骁终于战胜了每个夜间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噩梦。   那些自以为是的迷恋,不甘不愿化作的愤恨,迫切要得到认同的焦虑,以及植根于梦魇最深处,自己终将无家可归的恐惧,这些感情,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合成齐骁对常宇的“爱”。   爱个屁。   车子没有发动,内外温度一致,齐骁冻得手脚发麻,却仍不打算开暖气。   多年以后,他终于承认,常宇的肆意妄为恰恰是因为他的愚蠢软弱,殉教似的痴情,傻不傻?   常宇若有三分错,他齐骁该有七分。   为什么会提出那样诡异的要求?   齐骁苦笑,其实恨意并没有因为了悟,而有所缓解,他恨那个无所顾忌伤害他的少年,恨痛快淋漓地利用他的懦弱、牢牢控制他的“情人”。   黑历史啊……所以常宇,你最好住在臭水沟环绕的破烂瓦房,靠在快餐店拖地为生,孤单到连流浪狗都不愿挨近。   拿出手机,齐骁拨通了常宇的电话。   一分钟之内,常宇接起,声音有点懵:“齐骁?你要我现在过去?”   “不,”齐骁深吸口气,好想吸烟,明明戒烟好久了,怎么会犯瘾?“你我之间,真的就算了吧。我不想再和你见面了。”   沉默了好久,常宇问:“我没要你……对我好。”   “床伴关系也算了。常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让我觉得痛苦。看着你,我总会想起那些可怕的过去。”齐骁摸着鼻梁,开诚布公是最高效的沟通方式,“我不想再见你了,够了,好吗?”   直到齐骁觉得自己再不发动车子开启暖气,他就要变冰棍的时候,手机那边飘来常宇轻轻的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脑的文写起来就是舒服,感觉跟用脸蹭喵汪的顺毛差不多……   隔壁那篇写起来感觉像……=。=赶猪上树…… 第8章 猫   8、   元旦放假一日,这天艳阳高照,气温回升,本不该辜负的大好日子,齐骁却不客气地选择了睡觉。   秋收冬藏,藏,就是把自己缩进被窝里,养精蓄锐。   眠到近中午,齐骁模模糊糊中听到敲门声,他睁开眼,留意到敲门之人力道甚重,门板的哀嚎声震四野。   齐骁勉强起来,暗下决定,来人如果是常宇,他就直接把人扔下楼去。   然而敲门的却是个年已古稀的老阿公,光着的脑袋上只有稀疏几缕白发,额头高得亮堂,他身穿土灰色的大棉袄,下配同色调的棉裤,老脸的纹路纵横交错,几乎让人没这个耐心去仔细分辨老人的五官相貌。   老人向齐骁展开笑容,试探着问:“您是齐先生吧?”   “我是齐骁,请问?”   “齐先生,您好您好。哎,这是您的礼物……”   齐骁这时候才留意到老人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大小的笼子,笼子凑过来,他往里面一瞅,顿时傻眼:笼子里是只小猫。   虽然小猫傲娇地用屁股对着齐骁,但那尾巴,那背影,除了猫也不能是啥。   “这?这什么啊?”齐骁叫起来。   老人把笼子放下,从棉袄的口袋里费劲地一阵掏,掏出张纸,侧身伸直了手臂,头后仰着,眼睛眯起,嘴里嗫嚅:“好像是……”   齐骁叹了口气:“能给我看看么?”   老人歉意地笑笑,把纸给了齐骁。   那是张送货单。   货物是活猫,标注黑白奶牛纹,三个月大。   收货人齐骁,地址也没错。   上面没写付款人,但齐骁知道全世界……不,全宇宙,除了一个人之外没人会做这种事。   他正铁青着脸考虑要不要当场退货,转头见老人那沧桑写尽的脸,笼子里的小猫极适时地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咪——”   齐骁投降,回屋里找到笔,快速地签收,把单据还给老人。   猫。   真做得出来!齐骁提着猫笼回屋之后,恨得牙痒。   打开笼门,小猫警惕地张望了一阵,小心翼翼地踏了出来,它并不畏生,走到跪在地上的齐骁身边,低头嗅了嗅齐骁的膝盖,然后开始——   顺着齐骁的大腿爬……   可怜的齐骁从床上跃起,只随意套了条薄睡裤,小猫这自来熟的动作勾得他嗷叫了一声,连忙把小猫抱起,重新放到地上。   它果然是奶牛状的,黑白斑纹像足了画上的荷兰奶牛,四只脚全白。   齐骁不客气地抓起小猫,审视它的部位,咋舌道:“公的,干嘛长奶牛样?”   猫笼上方还绑着个同等长宽的纸盒,齐骁拆开一看,里面是两包幼猫的猫粮,还有六小罐罐头。   纸盒下边居然粘着个普通的信封,齐骁瞅着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还是没能克制住好奇,抽出了信:   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迹,毫无疑问是常宇的。   “齐骁:   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   猫咪是只普通的家猫,没什么品种,是我捡来的,我养不了,交给你吧。   厕所跟猫砂我买了,放你车库门口,你有空就下来拿。   新年快乐。   常宇”   齐骁把信纸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   奶牛猫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见齐骁停下来,它立马改成蹲坐,抬起毛茸茸的猫头,一对大眼认真地看着齐骁。   气不打一出来的齐骁手指奶牛猫,面目狰狞:“你——”   小猫:“咪咪咪(我饿了,有吃的吗?)。”   齐骁:“……”   找来个塑料碗放厨房里,倒了些猫罐头,趁着奶牛猫吃食的当儿,齐骁迅速冲入房间换好衣服,跑下了楼。   车库门口果然摆着个透明包装的猫厕所,两包猫砂则靠在旁边。   寒风肆虐,齐骁直到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才叹了口气,无奈搬起厕所等物,垂头丧气地回去。   常宇,的确他大爷得够狠!   他是没底线没节操的人,但齐骁不是,所以真要拼下限,齐骁好像只有认输。   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比如聚众x乱这种事,比如把小猫寒冬腊月赶出家门这种事……   唔,这么想对常宇不太公平,齐骁调整情绪,尽力令自己客观。   当年他们会互相对上号,归根结底,是因为一只猫。   那时候是深秋,没现在这么冷,但是到了夜间,也是非穿大衣不可的温度。   齐骁捡了只走路摇摇晃晃的小猫,带回了家,然后被继父从家里踢了出来。   他一身单衣,怀里抱着小猫,想哭又觉得窝囊,心里难受得要命,委屈,愤怒,交织成紧咬牙关。   母亲没有维护他,他可以理解。   一只猫而已,为什么要为了它的去留而让新家不睦?   在街上瞎逛的时候,命中注定的机缘巧合,撞上了常宇和他的狐朋狗友。   他们在学校里本来是没有交集的,常宇算权贵少爷,齐骁则是外来客。   常宇那夜心血来潮,非要拉上齐骁一起去“店里”玩,齐骁挣扎之后,露出了怀里的小猫。   他还记得那桀骜的少年看到小猫时蓦然瞪大的眼和瞬间柔和的嘴角:“咦!小猫!哪来的?”   “捡来的。你……你家能养吗?”齐骁的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板。   常宇说:“当然可以。不过我比较喜欢狗。”   但小猫还是交给了常宇,它活下来,成了常家一只威风凛凛的胖子,齐骁后来曾见过它许多次,但是它已经不记得齐骁了。   忘恩负义的小混蛋,要是现在还在的话,也是步入老年的猫了。   时光荏苒。   常宇因为这事走入了齐骁的生活,两个少年开始了一段极不对等的所谓“恋爱”,莫名其妙的感情直到两败俱伤才画上句点,齐骁虽然说是扳回一局,但也闹得元气大损,好些年才恢复过来。   现在两人角色互调,猫是常宇捡的,齐骁收留。   只是齐骁回到家中便没有机会再伤春悲秋,把猫厕所放好后,一回头便看到小奶牛在客厅里焦虑地嗅来嗅去,他心里一个咯噔,三步并两步上前把小猫抓起,往猫砂上一放——   小奶牛立刻舒畅地解决。   齐骁看着满足的小猫,忽然想到一个漏洞:这猫如果是常宇捡的,那,怎么还会有送货员?又不是网购快递!   所以,连那位老伯也是常宇请来的演员?   齐骁头疼了。 第9章 不合时宜的倔强   9、   生活中多了个欢蹦乱跳的活物,有时候是件很美好的事。   齐骁给“小奶牛”取名叫“常猫”。   跟姓常的某人无关,纯粹是因为猫身上的黑白纹让他想起黑白无常的合体——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后面有没有些潜意识的东西,齐骁表示他又不是弗洛伊德。   小猫一点都不乖,来的第一个晚上便把卫生间的卷筒纸巾全部扯了个干净,缠着纸巾手舞足蹈地“咪咪”。   睡觉也一定要齐骁抱着,黏在床上才不乱叫。   齐骁无奈,到底心软。   然而过了几天,因为寂寞过度而希望找个伴的念头却神奇地淡了下来。   他想,也许,那些迫不及待、奋不顾身地扑进一段关系里的人,都可以先养只猫,狗也行……   至少把自己的空虚填满,充好了气,才更容易招徕他人。   应该是这样,公司里的人看着齐骁精神焕发,都当他是恋爱了。   嘴巴刻薄的老板甚至笑他是老树开花。   人,果然是需要活物的。   寄托着活物,再成为活物的寄托,回报并不仅仅限于物质,更多时候是种精神。   大概这是人有灵魂的一个证明?   养儿防老,养猫它只会抬着猫脸,面瘫地叫着“咪咪”,它的猫手只会破坏,不会建设,不会帮忙,即便如此,齐骁还是觉得满足。   常宇的确没有再出现,但他也没有彻底消失。   每隔两三天,齐骁的车库前便出现一袋猫罐头,有时候还有猫玩具。   不多,也就几天的量,但从不间断。   简直像离婚后没有抚养权的那一方默默地通过这种方式支付抚养费。   齐骁好几次想打电话给常宇,叫这厮停止此类“骚扰”的行径,但拿出手机,又总是迟疑几秒,放弃。   何必呢?   时间一晃到了月底,马上又要过年了。   傍晚五点三十分,正准备从公司离开的齐骁同时收到两条手机短讯。   一条来自母亲,另一条则是全然陌生的号码,里面的人物却是熟悉的。   母亲问,除夕回家吗?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讯长得仿佛在写短篇小说:发信人自称常宇的老板,常宇遭遇了事故,送院就医后已无大碍,只是目前的情况不适合独自居住,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有人照顾。如果这个号码的拥有者是常宇的亲人或者朋友,麻烦联络一下。   电话号码和地址都写得极为详细,就是那个事故语焉不详。   齐骁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他打电话给常云,言简意赅地汇报完毕,说:“那是你弟,你要不要去看看?”   常云在电话那端笑得云淡风轻:“他为了你离家出走,你不去看看?”   “那不是我弟弟,我没责任。”齐骁道。   “嘿,真做得到再说话。”常云嗤笑,“齐骁,你如果不是够白痴,常宇也不会吃住你那么久。你要不要再回忆一下,你当时有多恨他?”   多恨?企图杀人的恨。   齐骁闭了闭眼,苦笑着叹:“……不要,这样很幼稚。”   常云胜利的笑声化作利箭,穿过物理距离,从齐骁耳膜直刺心房。   不知道自己到底败给了谁的齐骁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找到了地址标注的目的地。   看到了躺倒在床上,犹在昏睡的常宇。   以及鹤发鸡皮却腰杆挺直,穿着犹如圆球的老板……娘。   齐骁一见之下直觉这位老板娘是开大排档小吃店的,一问之下居然还真是,老板娘在城郊处开着个面店。   常宇在面店干活?   齐骁觉得脑子不够用。   老板娘没有久留,指示着齐骁病历表、药袋等等的位置,颠三倒四地转述了医嘱,踮着脚猛力拍了拍齐骁的肩头,笑容仿似梯田般丰富:“小伙子,你好心,这小常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我还担心没人来。是了,那医药费我垫的,你能替他还了不?”   齐骁无言地掏出钱包。   老板娘欢天喜地走了之后,他打量起常宇,打量起这城郊简陋公寓的小窝。   近一个月不见,常宇明显瘦了。   胡子拉碴,脸色焦黄,鼻青脸肿,憔悴不堪——且乱发蓬生,刘海过眼,看得便令人忍不住要翻找剪刀喀嚓。   齐骁碰碰常宇的脸,触手滚烫。   拿来病历表,医生的字只能看懂日期,倒就是昨天的事。   再环顾这个居室,十来平米的单间,除了床便是张学生用的书桌,床边开着电暖炉,对着床五步远的位置砌了个台子,放着单灶煤气炉,锅,以及几个凌乱的碗。   齐骁记忆中的常宇,是个连开水都不会烧的人,更别提自给自足。   为什么这个人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齐骁?”常宇醒来,只是迷茫了刹那,嘴角立刻垮下,“好痛!”   “你跟人打架了?搞什么鬼?”齐骁暴躁。   常宇脸上的伤是轻的,重的是右手掌,掌心为碎玻璃瓶贯穿,据老板娘那不清不楚的解说,愈后不良的话便是残废了。   “好痛……”常宇没回答,撑起身子,看向齐骁,眼里泛红,他拼命眨眼,深吸了好几口气,龇牙咧嘴,“比被你打的时候痛多了。”   齐骁失了耐性:“你他x地到底出啥事了?”   他忍不住把手机拿出来,气急败坏地打给常云,等对方一接,他近乎咆哮:“你弟真要死了,你们常家不来收尸?”   没等到常云回答,常宇发威地弹起,用手腕猛将齐骁的手机扫落在地,气势逼人地叫:“不!”   齐骁愣了,他被惊得忘了去心疼手机,呆问:“不什么?”   常宇喘着气:“不用他们管。”   “……他们不管谁管?你又不是流浪汉,送你去救助站人家都不收。”齐骁恢复了些许冷静,他看着眼前居然在发抖的常宇,气笑中,竟真生了份恻隐。   常宇低头,把五官摆到微笑的位置,再昂首:“谁也不用管。”   齐骁双手叉胸:“哦?那把钱还我。你的医药费。”   “……欠着可以不?我,我没存钱,除了房租水电吃饭,都,都买猫罐头了……”常宇即刻软了下来,缠着绷带的手无意中抬了抬。   虽然时机不对,齐骁却想放声大笑:   太阳啊,他终于有一天能用钱砸瘪常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有空随便码点,至少更新日期上不至于太难看…… 第10章 到底想干嘛   10、   齐骁在脑海里想象着自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的模样,外表不动声色。   “你到底在干嘛?”齐骁甲发问,脸色狰狞,食指戳出。   齐骁乙叹了口气回答:“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货要死了吗?”齐骁甲双手抱胸,凶神恶煞。   “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你看到他穷困潦倒,还欠钱负伤,一副蔫啦吧唧的样子,难道不高兴?啧,啧,心胸宽广,圣人,圣人啊!”齐骁甲干脆热烈地鼓起掌来。   齐骁乙无话可说,默默遁走。   齐骁本人按下了齐骁甲的嚣张,皮笑肉不笑地说:“得,就看在常猫的份上吧。”   常宇就托猫之福,跟着齐骁回了家。   原本齐骁是让常宇服软,回去给老太磕个头,认个错,重新回去当常家少爷,但一提到这个话题,常宇嘴封如死蚌,闷声不吭,等齐骁把口水浪费完,连唾沫星子都喷不出来,他就看着齐骁来一句:“我不会回常家。你别说了,要么你就回去吧。猫还好吗?”   齐骁盯着常宇,那瘦削的脸,野草滋生下巴和两腮,他做不出绝然的事。   “你跟我回去吧,要是你没其他朋友的话。”   常宇默默地回视齐骁,倏然问道:“你跟我做不?”   “你把自己当婊1子吗?”齐骁气笑,“可惜我没堕落成嫖1客。”   “那我不去。”常宇低头。   齐骁简直抓狂,他痛心疾首,当时怎么脑子犯抽想到要干这小子?这下好了,一脚踩上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随便你!”他恨恨转身,走不到门口,又折回来,大步到常宇面前,一拳挥落,直接砸到常宇肩窝,把他打得往后趔趄。   齐骁再上前补上一拳,常宇仰面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犹不解恨的齐骁单腿跪在常宇腿间,揪住他的衣领,咬牙想骂,却哑口无言,又把常宇一扔,发了狠一鼓作气地把常宇的内外裤并儿剥下。   气温零度以下,电暖炉的威力有限,常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然后因着齐骁伸手抚弄他家小蛇的动作又一个。   他闭上眼,主动把两腿屈起,分开,口里问:“你有多长时间没做了?”   齐骁懒得再说话,手指来回戳了几戳一会要通关的穴处,勉强算是准备工作完毕,接着行云流水的动作一套,直接把桩子打入,用力开始活塞运动。   他无意给常宇快乐,常宇大概也没有什么快乐,隔了一段时间后,身下那人似乎又不习惯了,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间发出嘶嘶声。   齐骁一边在寒冬腊月唯有一台电暖炉的冻室内干得挥汗如雨,一边咬牙切齿地吼问:“混蛋,做这些有什么意思?啊?”   要是他身下的倒霉鬼不是常宇而是别人,估计能给气得一口老血啐他脸上。   常宇静静地打开眼睛,嘴角抽了两抽,腿把齐骁的腰缠得更紧,似笑非笑:“这不是很公平吗?你没爽到?”   “爽个屁!”齐骁低声咆哮的同时,快慰地将子孙液激喷进常宇的屁股里。   然后他累得倒在常宇身上喘气,侧头看着常宇踌躇了一会,抬起受伤和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环住他的背。   因为发烧而高于平常的体温出乎意料地穿过厚厚的衣物遮挡,热度直钻体肤,挠着,舔着,发痒,甚而有些刺痛。   太阳的,齐骁想,这算什么?   无论这算什么,提起裤子不认账总显得私德有亏,既然不是银货两讫的关系,摩擦完双方的器官之后,齐骁决定负责,至少在常宇这段负伤的时间里。   奶牛猫是只很有良心的猫,它居然还认得常宇,一见到人,便过去蹭脑袋。   “没节操的混蛋。”齐骁不知道在骂猫还是在骂自己。   他把常宇扔去睡沙发,第二天早上起来,见常宇蜷成一个虫蛹,仍睡得昏然,不由自主地上前,抚摸上常宇的额头。   常宇皱了皱眉,没醒。   齐骁叹气,转身去厨房,干脆利落地从冰箱中取出瘦肉洗净切条,淘米,扔电饭锅,调到“粥”一栏。   他准备好一切,临出门前写了张条,告诉常宇锅里有粥,醒来自助,记得吃药。   直到下楼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齐骁再次问了个狗屁题目:我到底在干嘛?   上班的时候他瞅了个空打电话给常云,把事儿简略说了遍,不由发自内心深处地再问:“常云,我到底在干嘛?”   “照顾你老婆啊。”常云笑。   齐骁嗤笑:“少讲风凉话——你们常家不至于穷到养不起个吃白饭的吧!他都惨成这样了,真不考虑回收?”   常云显然很闲,优哉游哉:“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常家不介意养个宠物,但宠物也有规矩,跟主人不亲的狗养来做什么——你别叫,这是我们老太的意思,不是我的。至于风凉话嘛……   齐骁,男人唯一能够无原则原谅和退让的对象,只有自己老婆。你到底想做什么,自己考虑好呗。”   常云的话向来很直接,很毒,兼不带脏字:“要三十岁的人了,孩子,能学会一地鸡毛之后收拾干净么?”   挂了电话,齐骁明白常云的意思。   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彻底原谅常宇曾经的作为,哪怕一想起来就像心被火烧,屈辱无限,也得干干净净地翻过那一页。   要么,就别再管常宇死活,把他一脚踢出生活视野之中,从今往后,各不相干,绝无牵扯,直到都进了棺材,墓地也不要选同一墓园。   无爱无恨,无怨无悔,所有的伤心眼泪,就当是积雨云路过头顶,哗啦啦浇了全身透,谁也怪不了,对不?   想通了,可是齐骁并没有一身轻松。   工作繁琐,压力不小,现在家里也有了烦恼源,齐骁忍了一天没去过问常宇的状态。   问题在脑袋上盘旋:恨?怎么恨?不恨了行不?然后呢?   然后……   如果没有常宇主动跑来找他,他可以和常宇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都这样了,把人家干到翻,还可能撇干净么?   “猫真是邪恶的动物。”齐骁把过错都推到孽缘开始和中转的猫上。   他到底还是回家了,一开家门,便看到常宇一只手握着拖把杆,常猫趴在拖把头上,似乎是在拖地。 第11章 你的恨   11、   一只酒饱饭足的猫,是没多大兴趣卖萌的。   常猫自然不例外,当它发现齐骁回来,常宇便停了拖把头追逐游戏后,意兴阑珊,窝上了沙发,蜷缩起身,打起呵欠。   常宇见齐骁不说话,有些尴尬:“拖个地,你不会介意吧?”   齐骁叹气,他刚刚有点受到惊吓。   回到家,家里有人气还有猫气,活生生地融合在一起,暖着这个平素冰冷空寂的单人居室,齐骁不习惯。   “你烧退了?”把便利店买来的便当放在桌上,齐骁招呼常宇,“吃吃看,先填个肚子,要是吃不下,我再给你煮粥。”   常宇撑着拖把,愣到齐骁进了卫生间解决完毕出来。   相对坐在餐桌边,两人开了盒饭,各自闷声不响地吃。   常猫凑趣地跳上了桌子,两边都嗅了嗅,不感兴趣地转身,踩着常宇的手背下去。   常宇叫了一声:“笨猫!”   那瞬间眉头蹙起,嘴唇绷直,眼角处偏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神情与当年齐骁所熟悉的那个恶劣少年严丝合缝地重合。   齐骁刹那之间倒尽胃口,“啪”地撂下筷子,双手撑上额头。   “齐骁?”常宇莫名,也把筷子放下,向齐骁伸出完好的手,欲碰不碰,停在了将挨到齐骁手指的数寸之距,颓然收回。   “常宇,”齐骁缓过劲来,终于道,“我想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了。”   他抬起头,盯着常宇的脸,连咽两口唾沫:“我恨你。我以为这么久了,我不恨了,其实根本没有解脱。”   这句话说完费了齐骁老劲,他烟瘾翻腾,但是明明戒了好多年。   常宇神情僵硬,某种意义上也算不动声色,他只微微点头:“我知道。你要我怎么做?”   “如果你一直不出现在我面前,那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太阳的却阴魂不散!”   完了,齐骁发现连酒瘾也上来了,这场谈话结束他是不是要去大1麻的怀抱里寻找安慰?   “……那我现在就走?”常宇舔了下嘴唇。   齐骁盯着常宇搁在桌上的缠满绷带的手,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走去哪?出去作卖火柴的小男孩?”   他重新拿起筷子,戳到饭食中间,直视常宇:“没用了,你已经出现了,现在走还有屁用?”   常宇半天不吭声,半天之后,也拿筷子开始夹盒饭里的米粒团——他伤的是右手,左手自然用筷拙劣,两根棍子随时打架,齐骁看不下去,起身离开,从橱柜里找到根匙羹,随手用水龙头的水冲洗了一下,扔给常宇。   常宇接过,抬眼看向齐骁,目中的血红赫然可见,他的语速缓慢:“我送上门来给你报仇,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你为什么不做?我对你做过的事,你都可以来,你不是耿耿于怀我让我的那些跟班玩你么,你也能啊……”   他左手挥了挥匙羹,咧嘴道:“是你自己心软,你做不到,你也放不下我。”   齐骁倒吸一口冷气,厉害!这般深刻透彻而出人意料的分析真是当年那愚昧无知只懂玩闹的常宇吗?   实话实说,当昔日仇人缴械投降,一副任君处置的孬样,睚眦必报的做法难道不是变本加厉地把曾经的屈辱和伤痛加诸于其身吗?   他找“朋友”耍你,你就该寻些陌生客轮人啊!   归根结底,到底是自己有破绽,要这是谈判桌,齐骁输了。   两人沉默以对,常猫在沙发上翻了个滚。   良久,齐骁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那时候是真的喜欢你。”   这话出口的时候,齐骁感到自己在迅速缩小,回到了那混沌暧昧的少年岁月,那时候的感情矛盾纠结,缠绕成黑色的千丝万缕,蔽塞视听,夺人神智,仿佛整个世界,无边无际,痛苦没有出路。   熬过去,再等个几年,回头能被自己的矫情笑死。   只是齐骁现在完全没有笑的心情,他定定地凝视着常宇,等待答案。   常宇嘴唇翕动,半天出了声音:“齐骁,如果我做的事,让你伤心难过,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什么?”齐骁以为自己听差了,这算什么回答?   “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想要的关系,和我的关系,不是这样的。”常宇苦笑,他同样回视着齐骁,“你不否认,那时候我和你很亲近?明明是这样的关系,然而,你不喜欢玩我们常玩的那套游戏,你也不喜欢我和别人厮混,你还不喜欢我提到你的母亲,你的新家庭——甚至你病得快死掉,你都从来没有明确地……告诉过我。”   齐骁张大了嘴,他拼命找词反驳,但发现脑袋空空无物。   “你一直顺着我,到最后把我揍进医院,”常宇不依不饶,笑着,但显然不是愉悦,“齐骁,那个时候,我才清楚你恨我。”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常宇话中的荒谬令齐骁想大笑,他从喉咙里挤出了问句,拳头不由地再次握起。   常宇恬不知耻地回答:“我可以为你改变自己,是你从来不知道。”   齐骁本能反应是把常宇痛骂一顿,骂他的厚颜无耻,然常云曾说与他的事却在他脑中以令他反胃的方式翻腾。   自那以后,常宇对声色犬马事热情不复。   确定不是因为被打到头?   只是江湖混迹已久,齐骁也不算是太省油的灯,他沉默良久,反击道:“我一直告诉你我喜欢你,是你从来没有听进去。”   齐骁的手机在他话音一落适时地响起,暗地松了口气的齐骁抄起手机,看也不看地“喂”了声,面色变了变,待了片刻,沉声道,“不,我不想回去。”   他说着话起身,望向窗外,天色如墨,路灯光线中隐隐可见细雪飞舞,外面很冷……   身后倏然一暖,齐骁回头,是常宇贴着他的背后站着。   两人对视了数秒,常宇试探性地抻长了脖子,战战兢兢地用唇擦过齐骁的,见齐骁没有明显的排斥反应,他改为贴上。   齐骁把手机放入裤袋,转过身,搂住常宇,□□侵占性地吻上去。   他的掌心在常宇不曾清理的下颌游动,粗粝的触感,陌生,却仿佛渗入骨髓般的熟悉。   手机又响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有点理解因为手指发炎就自x的某仁兄,身体二十四小时的不对劲实在太烦了,做任何事都难以集中……   莫名想起焦xx书记,时隔那么多年好心疼他=。= 第12章 雇佣关系   12、   温热柔软的肌肤相贴,原就是人间最值得贪恋的美好。   多愁善感少年时,齐骁曾看过一段似是而非的话——当你与某人相拥,享受但并迫不及待要解决欲望时,那份喜欢也许就是真的。   是吗?   这一夜,他再次允许常宇睡床,现在那厮便蜷缩在他身边,睡姿如胎儿。   常猫则在常宇脚下,肚皮翻起,两条后腿朝天,前腿却像人一样平在猫头两侧,万分诡异的睡姿。   齐骁探向常宇的额头,还略有些不合宜的热。   虽然最后还是一起滚到了床上,他却没有把常宇干掉。   那厮先是不知死活地贴紧齐骁,见齐骁毫无反应,进而使用摩擦战术,只是常宇微烫的身体,绯红的脸颊,猩红干涩的双唇,还有血丝纵横的眼睛,行之有效地剿灭着齐骁的□□此人的欲望。   “没意思,”齐骁推开常宇,长叹口气,“睡吧。”   常宇直勾勾地盯着齐骁,回答:“我不会走。”   齐骁不由笑了:“快睡,天天不休息,老命要休息了。你从前就玩狠了,现在还不知节制,当心不到四十就瘪个彻底。”   沉默了很久,常宇才道:“齐骁。”   “怎么?说错了么常少爷?”   “可不可以别再提过去?”常宇的眼神中有一层晦暗,那肯定是某种负面情绪的凝结,但齐骁无法即刻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他心有所动,但不依不饶:“为什么?少年风流史,不是很值得炫耀?”   这话出口,齐骁深感自虐值暴涨,黑咕隆咚散发着恶臭的记忆一下汹涌到胸口,恶心的气味仿佛久滞不流的沼泽之水,呛得他差点伸手抓起常宇往床下扔,他急忙调动修炼多年的冷静强行镇压,待到缓过气来,却见常宇已然侧身倒下,双目紧闭,嘴里喃喃:   “你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装得像爱我?”   齐骁不再作声,几分钟过去,身旁的常宇脸色转平和,呼吸匀称稳定,到底扛不过病魔的催眠之力。   常猫悄无声息地进了屋来,大剌剌地跳上床,拱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同样不出两分钟,睡得没心没肺。   只有齐骁饱受失眠之苦。   拿进卧室作闹钟用的手机抽搐般地震动了一下,齐骁探身出去,伸手捞起,一看,仅有的半点睡意烟消云散。   两条消息来自同一个人,生下齐骁的那位女士,内容一字不变:过年还是回家吧。   家吗?   齐骁苦笑,有生母的地方,就一定是家吗?   年龄越长,他的的确确是越能理解那位不慎成了单身母亲的女士的不易,生活艰辛,无人扶持,还带着一个甩不掉的活包袱,真难。   齐骁对母亲,有着成年男人待孤苦伶仃弱女子的宽容与同情,只是,这份柔软的心态,并不是来源于“儿子”这个身份。   那份童年几乎没有得到过的疼爱,早已成为无形的桎梏,阻隔着齐骁塑造正常的、懂得爱也懂得不爱的人,大多时候,他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甚至骄傲于自己不曾走上歧路,除了少年时期那场荒唐的恋爱。   直到他成熟,愈发地成熟,坚强到终于可以去面对内心的软弱,他才明白,这从来就是个问题,生命最初的伤,就像断掉过的骨头,纵然表面看不出异样,但那个地方,始终是脆弱、经不起折腾的。   独自去国的那些年,有一回,同样是冷冬,在温暖的室内,喝着热腾腾的红茶,他惬意地看着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美其名曰享受外语经典文学,他万万料不到,竟会因这早已被剧透个千疮百孔的小说而不经意间泪流满面。   原来,齐骁想,他也是个怪物,不被创造自己者喜欢,甚至憎恨——   常宇临睡前的话令齐骁再次莫名触动,这句话,真切地戳中了始终困扰他内心的疑惑:恨我的话,为什么还要装□□我?   是不是仅仅出于无处遁逃的责任感?   可是爱不是这样的,如果天生的血脉相连,九个月的融合作一体,仍带不来由衷的喜爱,齐骁想,这世界上又还有谁会对自己这个毫无退路的人另眼相看?   他也终于可以承认,当年对常宇那底线降至马里亚纳海沟的死皮赖脸,说白了,不就是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吗?   一边以旁观者的冷漠态度,不愿留情地剖析自我,一边情不自禁地将手探上常宇,从额头到脸颊,掌心处传来的湿热令他心中微颤的同时,莫名邪恶的念头跳上心间。   齐骁解锁手机,一鼓作气地回了这么条信息:“好,我回去。”   对方很快传来新的讯息:“什么时候?年三十晚上回来吃饭吧。”   “好。”齐骁回得非常爽快,他的视线落在熟睡的常宇脸上,若有所思地露出一抹笑。   第二日,两人几乎齐齐在常猫柔媚娇嗲,千回百转的叫声中醒来。   齐骁抓起手机一瞅时间,嘴里咕哝着,揪住常猫的后脖颈就要扔掉,常宇下了床,睡眼惺忪地道:“是饿了吧?我去喂。”   他伸手抱过常猫,出了房间。   这一幕莫名透着怪异,齐骁抚额,睡意荡然无存。   几分钟后常宇重新进来,左手端着马克杯,右手举到与肘同高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给齐骁:“喝水不?”   齐骁瞟一眼常宇姿势古怪的右手:“你才是伤患。”   常宇默默笑了笑,再把杯子一递。   接过后随便啜了口,齐骁把杯子搁上床头柜,看着常宇道:“你现在也没法在外面工作,不如我雇你吧。”   “啊?”常宇愕然,脸色变了变,“做什么?我……什么也不大会,你知道的。”   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空有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学历但从没有过正儿八经的工作经验,连在面店打个工都能惹出流血事件,齐骁当然明白常宇作为雇员绝对是每个老板的噩梦。   “嗯,陪客?”他坏心肠地说。   “……”常宇沉默了片刻,咬牙,“你坚持的话。不过你得保证找干净的人。”   “白痴!”齐骁骂道。   顿了一顿,他继续,“包你吃住,到年三十那天,陪我回家,一切听我的。”   “你?回家?”常宇惊讶,他打量着齐骁,“我以为……”   “同不同意?”齐骁打断常宇的话,见常宇无言点头,他轻笑,“那薪酬,你想要什么?”   常宇想了一想,脸色凝重地对着齐骁:“让我碰你。” 第13章 “干”的宾语   13、   齐骁理解常宇的“碰”就是“干”,或者更粗俗一点的“操”,说英文的痞子通常会脱口而出“F***”。   而作为这个动作的对象、简单句的宾语,齐骁每个毛孔都透着拒绝和排斥。   他把常宇往平面上随便一按肆意摩擦是一回事,倒过来则完全是另外一番天地。   与过去相连,尽管不打算矫情,但齐骁光是想像就有种可笑的屈辱感。   离年三十只有不到一周,到底要不要咬咬牙答应下来?   猜测如今的常宇也不敢对他做什么过火的事,顶多,由黑蛇入洞,探个头就踢走?   唉,太阳的,做人真难。   上班的时候明明工作几何数级别地暴增,齐骁却心神不定,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还好多年跌爬摸打,别的没学会,如何心中翻江倒海表面风平浪静的技能还是具备的。   直到午餐时间常云打电话进来才破功。   常云的口气一贯云淡风轻:“还在干工作么?方便说话不?”   齐骁把随手买的三明治扔到办公桌上,叹了口气,把大半日的烦恼宣泄在一语双关里:“没在干工作,是工作在干我。”   顿了顿,他又问:“不会又因为你弟的事找我吧?他现在在我那寄养,你们常家啥时候寄支票给我?”   “是跟我弟有关……齐骁,你好像真把我们家老太给惹毛了。”常云的话里透着幸灾乐祸,“她要和你见面。”   齐骁一介布衣,却大有“粪土万户侯”的气魄,嗤之以鼻地笑道:“好啊,什么时候?她老人家总不会遇风化虎,嗷呜一口把我吃了吧?再说了,她小孙子自己离家出走,又不是我诱拐的,她就是告到天庭也没用。”   常云听了,只是闷笑,继而转达见面的时间地点云云。   下班之后齐骁直奔碰头点,他本来今天就没打算早早回去面对常宇,昨晚之后,两人之间肯定有所变化,只是齐骁现在还判断不清,这是好,还是坏?   但是为什么常家老太选择的见面地点是幼儿园?   还是有名的私立幼儿园?   老太太是因为孙子的叛逆而脑子糊涂了吗?   冬天天黑得很早,这个时候的幼儿园已经是大门紧锁,冷冷清清,齐骁停好车,走到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立马值班室的两位壮汉就迎出来,语气表情算不得客气:“你是哪个的家长?怎么这么晚才来接啊?”   齐骁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道:“呃,呃……我是……”   话音没落,从主楼里面施施然走出一位身材窈窕、妆容精致、半披肩发一丝不乱的年轻女士,她先向保安们嫣然一笑:“这位先生是与我一道接常颖真的。”   两壮汉异口同声的“哦”着退下,齐骁则更莫名,常颖真是什么东西?   年轻女士又把视线转向齐骁,以齐骁的眼光打量,这位女士靠着适宜的化妆而令整个姿色,在十分制里能打到九分之多,底子再怎么不靠谱,至少也有七分,光那不夸张而线条圆润的瓜子脸,已然让人一见舒服。   声音还动听,可惜一说哈美人形象立马裂痕毕露:“齐先生,久仰,可惜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更英俊些。”   齐骁笑:“男人靠气势和钱包,女人靠……化妆或者整容么,这年头,真实的脸都不太重要。”   美女微微一噎,没有接茬,换了话题:“忘了介绍,我是常老太太的私人助理,姓秦。齐先生赶紧进去吧,小真等你很久了。”   “……那是谁?”   齐骁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他很快在幼儿园的娱乐室看到一个孤独地坐着玩积木游戏的小女孩,三、四岁的模样,扎着一条大马尾,听到声音,抬头向两人看来,大眼睛里闪烁着些许的警惕和不安。   秦女士走到小女孩身边,将她拉起,一板一眼地向齐骁道:“齐先生,这就是小真,常颖真,是常宇的亲生女儿——你如果心存怀疑,我们可以给你三家以上资格齐全的鉴定机构出具的血缘关系鉴定证明。”   这是什么剧情?   齐骁心中已经不止是“干”、“操”、“F”那么简单了,此时的感觉就像飙车时速两百公里然后狂踩刹车到底,头晕目眩已经是极客气的概括。   常云那厮不是说常宇很长一段时间守身如玉吗?守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嫩闺女?   “等,等一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齐骁结巴了。   “是这样的,齐先生。”秦女士一展职业的微笑,“于情于理于法,常宇先生都是小真的监护人。常老太太认为,这么小的孩子在父亲健在的情况下,理所当然要与父亲共同生活,这是染色体贡献方无可懈怠的责任。”   她见齐骁张嘴似有反驳的意思,连忙抢道,“但是,我们一来找不到常宇先生,二来,即便找到了,常宇先生只怕也不乐意接受孩子,只好辗转一下,直接把小真交给齐先生你了。”   齐骁生怕自己一张嘴就要粗口连篇,又不愿在女士们面前失态,便先闭紧了嘴,准备等心情平复再开口。   秦女士极懂得把握时机,立刻蹲下身,怂恿小女孩道:“小真,快叫。”   小女孩扭捏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张嘴,无比清晰地冲齐骁喊出来:“Daddy!”   齐骁呆若木鸡,秦女士满意地拍拍小女孩的头,连赞好乖,然后起身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以后小真就托你们照顾了。嗯,这学期的学费我们已经缴清了,但从下学期开始,就由齐先生你们负责了,请为了孩子努力吧。我先告辞。”   那一刻齐骁是明白了常云那异乎寻常的幸灾乐祸来由,他深吸口气,咬牙道:“等等!”   “什么事?”秦女士并不意外齐骁把她叫住,转头含笑。   齐骁看看小女孩,压着怒火:“人总不能有爸没妈吧?这孩子的妈呢?!”   秦女士想了想,突然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不多会带着两名壮汉回来,两名壮汉脸上换了和颜悦色,将小女孩带去音乐室。   当乱七八糟的钢琴声传来,秦女士才严肃地开口:“这件事其实你更应该去问问常宇先生。毫无疑问,孩子的生母是一位以捕获优秀男士获得终生保障为事业奋斗不休的女子。我并不知道她为何会选择常宇先生作为目标,但在她不折不挠、令人叹服的努力之下,她通过小真获得了丰厚的经济收益。当然,对小女孩要有所隐瞒,毕竟还是看童话的年纪,常家上下的统一口径是小真的妈妈已经驾鹤西归——也请齐先生不要向小真解释这个成语的真实意思,只要让她相信母亲是骑着鸟去花园玩就好了。”   齐骁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只好说:“我会劝常宇滚回常家去!” 第14章 家庭成员的增加?   14、   大户人家做事果然不同凡响,出了幼儿园,秦女士从自己车上搬出儿童座椅,以及两个中规中矩的家庭出行旅行箱,向齐骁道:“这是小真的衣服,还有些她的个人用品,齐先生,以后靠你多照顾孩子了。”   齐骁点头:“果然雷厉风行,周到全面。”   秦女士嫣然一笑,令齐骁愈发气闷,当她的银色SUV绝尘而去之后,这份不快升级到了顶点。   打算借冬夜的寒风平息情绪的齐骁忽然听到物体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低头看去,那小女孩正拼命试图推动那比她还要高的旅行箱。   “呃,我来吧,你做不到的。”齐骁伸手拉过箱子,把附在上面的常颖真也拉了过来,小女孩大概是没想到某人的力气大而突兀,一时茫然,大眼睛里忽而就蓄满了泪水,哗啦泄洪般爆发。   齐骁太阳穴狂跳,脑仁阵阵刺痛。   谁来救他?   谁来教他怎么对付一个哭泣的女孩?   他连她为什么毫无征兆地跳到潇潇雨不歇都摸不着头脑——混蛋常宇!   可是小女孩的悲伤没有因为齐骁的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而有所收敛,洪水越发汹涌,声色俱全,专辑类型从轻音乐到重金属摇滚。   如果把这孩子硬拽进车里,会不会给人误解拐卖儿童?   此时街上的行人稀少,齐骁无助地四下张望,救星般看见一位晚归的徐娘大姐在五六米开外驻足观望。   大姐的视线与齐骁对上后,似乎下了狠心,大步上前,剜了齐骁一眼,直截了当问小女孩:“小囡囡不哭不哭,这是……你爸爸吗?”   常颖真抽抽噎噎地回答:“是Daddy……”   齐骁和大姐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大姐从头到脚仔细地把常颖真打量了一遍,又摸摸小姑娘的额头,没好气斥责齐骁道:“你这个当爸的木头做的吗,孩子哭成这样,也不会抱一抱?”   “啊啊,是是……”齐骁暗忖,要自己真是块木头倒是幸福。   说来也怪,当他把小女孩抱在臂弯中,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感到了温暖,常颖真慢慢收了哭声。   齐骁忙不迭地向大姐致谢,大姐没回话,含糊嘟囔了一声,转头走开。   手忙脚乱的齐骁把孩子放入车中,启动车内暖气,折腾旅行箱和儿童座椅,等准备就绪后,常颖真已经完全止住了哭泣,齐骁边在心中念着佛号边踩下油门。   回家这一路,比重逢常宇那日更诡异了百倍,同样是沉默,但一者是齐骁本人不愿开口,这次是他绞尽脑汁要说话,却不知道能跟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聊啥。   孩子的一言不发让齐骁更不好过,最终,眼看着要到目的地了,齐骁终于憋出了一个问题:“马上见到爸爸了,高兴吗?”   “嗯。”很轻的应答,与适才的嚎啕判若两人。   话匣子开了,齐骁找回了点主动权:“你会更喜欢在奶奶家吗?唔,是谁教你那么叫我的……奶奶,还是秦阿姨?”   小女孩又不说话了。   齐骁正没奈何,不幸他竖起的耳朵仿佛又接收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那细细弱弱,如蚊子叫一般但显然属于啜泣类别的声响!   啊!不!千万不要再哭了!   拼命祈祷的齐骁发觉自己眼眶都在发烫,太阳,太阳他奶奶,常宇那个混球,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去履行雄性染色体贡献者的职责呢?这善后工作如此复杂跟棘手,那人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吗?   索性赶走他算数,这已经不是“干”不“干”的问题了。   主意是打得很不错,甚至于在脑海里也出现了自己拿着扫把追逐常宇,常宇抱头鼠窜的美好画面,但是当齐骁停好车,刚跳下来便看见夜色灯光下,一个身影小跑着由远而近,他立刻知道,这事儿,今天肯定不成。   常宇气喘吁吁地到齐骁跟前,满脸如释重负,他迫切地想问什么,只是嘴张着,没有声音,视线从齐骁的脸到他的身体各处巡游。   齐骁瞅着常宇那张冻得通红的脸,无意外地在鼻孔下方找到两条鼻涕淌过的痕迹。   “我——去接你女儿了。”齐骁轻咳了一声,拉开后座车门。   常宇显然是呆了,怔了半天,对向齐骁的表情和语气无不诠释着“绝望”的意思:“齐骁……”   “先别解释。”齐骁挥手,“你先把孩子抱出来,然后一起拿行李。”   见常宇点头,齐骁自顾自地打开后备箱,他听见常颖真怯生生地喊“爸爸”,却并没有得到常宇的回应,不晓得为什么,齐骁没来由地从心底升腾起一股怒气,带着怨恨的怒气。   强行将情绪压下,齐骁一手拉一个箱子,锁了车门,示意那父女俩跟上,走了几步,回头见常宇低头在前走着,常颖真迈着两条小腿半跑着追,顿住了脚步,狠狠地向常宇斥道:“你这当爸的木头做的哪?这都不抱一抱?地那么滑摔一跤怎么办?”   常宇被骂得愣了愣神,转头低眼看向常颖真,踌躇了两秒,还是弯腰把小女孩抱起。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都信奉“沉默是金”,闷声不吭地回到了齐骁的小家。   关于怎么照顾一个幼儿,齐骁的知识基本上是空白一片,而常宇在把女娃放到沙发上之后,显然也是副束手无措、等待齐骁发号施令的呆头呆脑状。   齐骁暗中吐血三升,脸上却不得不堆出笑容:“小真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叔叔给你煮个面条好不?”   常颖真乖乖地点头,却不说话。   常猫适时救了场,它从房间里大摇大摆地出来,一见有陌生来客,“嗖”地就往回撤,常颖真眼睛一亮,大叫了声“猫咪咪!”,追进了房间。   担心常猫野性难驯的齐骁跟进了卧室,见小女孩在地上踮着脚往高处招手,常猫则趴伏在衣柜的上端,睥睨人类,知道暂时不至于会短兵相接出血案,缓了口气回到客厅,乍见常宇仍然像根稻草人一样竖立着,怒火中烧,逼到常宇跟前,压低了声音质问:“这见鬼的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搞出个小孩出来?”   常宇脸憋得通红,半晌才咬牙,给出了个千古沿用至今了无新意的答案:“我当时喝多了……” 第15章 生气的理由   15、   担心的哭闹并没有来临,常颖真在吃过面条后,又与常猫进行了一番“交流感情”的你追我逐,晚上八点左右,小女孩就打起了呵欠。   为了女孩洗澡的问题,齐骁差点当着常颖真踹上常宇,常宇听到摊派的任务,满脸难色,别扭地道:“这……我给你洗澡还差不多,给小真,不会。”   齐骁沉着脸,目光如炬,憋着气道:“你难道要我洗?绝对不干!”   这还真不是齐骁对小女孩有什么排斥心理,只是人在国外混久了,许多思维方式在不知不觉中会受到影响。   成年男人对无直系血缘的小孩哪怕多抱一会儿,孩子的父母都会拿警惕虎狼的视线盯死你,更不要说给娃娃洗澡这种事了,齐骁绝对敬谢不敏。   常宇瞄了瞄软在沙发上,眼睛仍随着常猫转的常颖真,理直气壮地抬起受伤的手:“这怎么洗?”   齐骁抿嘴,他从未考虑过家里会出现小孩的场景,家里没有桶,没有浴缸,只有花洒,实在为难。   常颖真跳下沙发,朝两人昂起了小脸,眨着一对洋娃娃般的大眼睛:“我可以自己洗,真的。”   齐骁常宇面面相觑,齐骁咬牙推着常宇,低声道:“至少你给她开水擦身子啊,你是不是亲爸爸啊?她还不到四岁……”   常宇额角冒出汗,咽着口水:“我从没干过啊。”   这个“干”字毫无疑问刺激到齐骁,他冷冷一笑:“你以前也没被人干过啊。你惹出的事,谁能帮你擦屁股了?”   常宇没答话,常颖真拉拉齐骁的裤子,嗫嚅着道:“Daddy,我会自己擦。”   齐骁被噎得没话说,强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然后一巴掌打上常宇的后背,恶声道:“少废话,干!”   最终常宇还是服了软,领着常颖真入了浴室,过了好几分钟,齐骁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稍稍松了口气,走到客厅的窗边,拨通常云的电话,一开口就把在孩子面前不敢放肆的脏话滔滔不绝地倒给常云,出了气,见对方还没挂断,这才清清嗓子:“你家老太真太阳的够狠!”   常云的笑声总是带着挖苦的味道:“那是,不狠,怎么能把老爷子吓跑?对付你,呵,都犯不上用五指山,一根中指就够了。”   “……你也是帮凶,”齐骁没好气,“早不告诉我。”   “这你可冤枉我了。老太是最重那啥,子孙后代的人,我也想不到她会把常家宝贝的孙女送走,要知道她老人家现在也就两曾孙,离子孙满堂可差远了。”常云哼笑,懒洋洋地接道,“你该庆幸老太公私分明,不会在别的地方为难你家人。”   齐骁沉默了很久,才道:“常云,我有没有家人,你最清楚。”   电话那边也无声了几秒,常云仿佛叹息了一声:“齐骁,我也不劝你接受常宇。毕竟疼不在我身上——但是孩子,你也快三十了,试试自己组个家……”   “哈,你自己呢?”齐骁反唇相讥,毫不意外常云挂断了电话。   家吗?   齐骁不由自主地望向浴室方向,自嘲地笑了笑,老天送来了“老婆”、小孩,甚至还贴心到有宠猫一只,他的工作收入,支撑这个小家庭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只是……   哪里总透着可笑来着?   浴室里的一大一小折腾了半个小时,父女两人犹如落汤鸡地出来,不同的只有常颖真换上了睡衣,而常宇仍然穿着日常服。   齐骁瞟了眼常宇那缠着绷带的手,常宇笑笑摇头,自去把衣服换了。   单手更衣当然很不方便,常宇没叫,齐骁也不帮忙,小女孩和常猫则趁着这个时机爬上了床——常猫表示床是它的,咪喵了两声,对方只是咯咯笑,它只好委屈地蜷缩到床角去了。   按照齐骁的意思,是常家父女去睡床,他窝沙发,这地方只是单身汉的小窝,哪来的两张床?   常宇见齐骁对小孩莫名的执着,不敢多说,陪着常颖真进了卧室,不到半小时便出来,坐到齐骁身边,眼望着齐骁。   齐骁心烦意乱地扔下看到一半的英文小说,双手抱胸地回盯常宇。   “你是不是在生气?”常宇吞吞吐吐地问。   生气?   理由呢?   侧头琢磨了一会,齐骁叹了口气:“说不上,常宇,大少爷的微服私访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了吧?你是不是考虑收手?唔,在大年三十晚餐之约后。”   常宇没说话,伸手摸向齐骁的鼠蹊部,带颜色的意味十足。   齐骁厌恶地挪开身:“够了!”   “你答应过让我碰你……”常宇没停手,唇角抽出一丝皮笑肉不笑,“你别生气,你要是嫌小真碍事,我们把她送回去就是了。老太最喜欢没驯服好的小孩子了。”   “呵,”齐骁撇嘴,他算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了,“这就是你家老太丢出来的,她要是那么好说话,你会需要工作?”   常宇却只是耸肩:“没事,只要你不肯,总有办法的。”   这话让齐骁胸口突然就被天外飞来的陨石堵了个正着,陨石还在不断下沉,压得五脏六腑哀嚎不已,他头脑跟着发热,近乎不假思索地给了常宇一拳,勃然大怒:“你他1妈1的说什么?”   常宇被打得差点摔下沙发,他愣了,纹丝不动地看着凶神恶煞的齐骁。   拳头打到肉的那瞬间齐骁就开始后悔,他怎么又动手了?   心里同时涌起对自己和常宇的绝望,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两人谁改变了?谁也没有,齐骁想,死性不改,本质不移。   看着常宇的半边脸迅速红肿,齐骁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进卧室,带出来一条湿毛巾,扔给常宇。   常宇接过,敷到脸上,眼神依然迷茫:“为什么?干嘛打人?”   齐骁瘫倒在沙发上抱头,嘴里发苦,自动代入家暴男的形象,愈发颓废,他猛捶了下自己的脑壳,闷闷地道:“常宇,你……你真的还是走吧。我和你,不合适。”   常宇在齐骁边上蹲下,红着眼眶,像只兔子,声音干涩嘶哑:“齐骁,不要又什么都不说,又是莫名其妙就把我推开好吗?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说啊?为什么?”   说什么?齐骁想,他不自觉抬头,伸手小心地碰触着常宇受伤的半边脸,说什么呢?   我恨你?恨你的没心没肺,恨你的无情无义,恨你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心无愧疚地——不负责任! 第16章 赶走   16、   这一夜齐骁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   无关沙发的错,这长宽都堪比床的沙发是齐骁砸了一万多大洋买下的,舒适度不容挑剔。   只是睡到凌晨一点多,齐骁觉得冷,他把两床被子都留给了那对父女,自己裹了张毛毯,但显然不足以抵御半夜的寒气。   齐骁忍了又忍,直到忍出卖火柴小女孩的错觉,他不得不起来,把暖气温度调高,再重新蜷缩回沙发,不到半小时,齐骁口干舌燥地爬起来,到厨房给自己倒水。   本来在卧室内的常猫听到动静,悄无声息地潜出来,跳上流理台,坐得端端正正,圆睁着一双猫眼,纯洁无瑕地表露出“要吃”的意思。   齐骁暗笑,搓了搓猫头,从最顶端带扣的橱柜中取出猫粮,往常猫食盘里撒了少许。   常猫满意地发出咕噜声。   “要是……”齐骁一声轻叹,开口冒出一个假设前提,却没把话完整。   也许,自己想说的是,要是每个人对爱人的要求不过是止于宠物,那是不是天下会更太平?   责任只是单向的,而非双向,宠物只要卖卖萌,主人,好主人就要伺候他吃喝,容忍他捣乱,替他善后,清楚他不需要挣钱也不会干活,生病受伤义无反顾地照顾他。   你付出了你的爱与关怀,他用他毛茸茸的猫头,他漂亮变幻的猫眼,他软软的肉垫,温暖的身体,咕噜咕噜的喉音,向你撒撒娇,发发嗲,你就满足了,你知道那是他喜欢与爱的表达。   可是,人不是宠物,齐骁想,没有人可以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可爱,而深爱一生,爱是自由的选择,但难道不是种沉重的责任吗?   到底……该怎么办?既然纠结上了,有那么容易摆脱得掉吗?   齐骁喝水喂猫,平平常常的事倒令他陷入深深的惆怅,客厅与卧室不过一墙之隔,却仿佛关山千万重,两个不同的世界。   也不知什么时候迷糊糊地再睡了回去,当齐骁感到脸上有丝丝痒意醒来时,两张小脸就在旁边咫尺之遥处,齐齐看着他。   “Daddy,我饿了。”童声的嗲与幼猫的娇有异曲同工之妙。   常猫适时“咪”两下,表示赞同。   齐骁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两个孩子的老板描述过为人父母之乐,照其说法:那乐趣和拔牙差不多。   他强迫自己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向搁在一旁的手机:早晨七点,不错,少睡一小时。   “你先去刷牙洗脸,我给你做三明治?”齐骁向常颖真道,他迟疑了下,又问,“那个,你爸爸呢?”   常颖真边向浴室走去边回头答:“在睡觉。我叫不醒他。”   齐骁怔了怔,还是大步进了卧室,看见侧躺在床边缘,小半边身子悬在空中的常宇,他走上前去,犹豫着摸上常宇的额头:并没有发烧,这家伙只是嗜睡。   说不上是放心还是失望,齐骁吁了口气,重新忙碌一大一小加一猫的早餐。   常颖真的聪明和乖巧有些超乎齐骁的意料,她无需提醒就在用餐前洗手,咬下第一口三明治的时候不忘抬头向齐骁——一个昨天刚刚见面、不知来历身份的陌生人,认真地称赞:“里面的煎蛋真好吃。”   这令齐骁胸口莫名一酸,以他的经验,他知道小孩子异乎寻常的谨慎与“修养”往往是为了讨好成年人,隐含着任性妄为将不被包容的处境,少年老成已不是好事,何况童年?   是不是这小女孩也和自己一般,小小年纪,便不得不学会隐忍,锻炼为世人称道的所谓“高情商”?   齐骁端正笑颜,向常颖真致谢,问起幼儿园的时间,这才晓得,学校早放假了,常颖真这是额外的托管,按日计费。   转头瞥一眼里面仍没有动静的卧室,齐骁暗忖,再不会带孩子,至少在家里蹲着看,常宇总能胜任吧。   他交代过常颖真,出门前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有叫醒常宇,齐骁没有把握现在的他可以和常宇谈笑风生而不致在小孩面前再一拳过去。   再过两天就是大年夜,即便是寒风刺骨的大早上,仍然通过两边路灯上悬挂的红灯笼透露着一股子喜气洋洋,然而齐骁却只觉得烦躁不安,仿佛过年时处处彰显的大红色代表悬在他头顶、导火索滋滋作响的炸弹。   公司的主要业务已经差不多暂停,剩下一些收尾工作,也算是公司管理高层的齐骁只能老老实实地和老板一起待到年三十,准点上班。   临近放假,天气也不好,不到下班点人便走得七七八八,齐骁自然也不会做个与众不同的员工,未到六点便出了公司,赶往超市,采购食粮——   大包小袋回到车上,齐骁摇头自嘲,他果然放不下就是放不下的人。   到家开门,齐骁的想像之中,应该即刻便见到那对父女,但客厅却没半个人影,齐骁放下东西,正感奇怪,常宇从洗手间走出,一见齐骁,抬着半边肿脸浮出笑容,两人昨晚的龌龊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你回来了,我……我把饭做上了。”常宇话语中有些讨好的意思。   左右看了看,齐骁没有笑意:“小真呢?”   常宇怔愣了数秒,见齐骁是真的脸色不对,他才吞吞吐吐道:“小真……在亲戚家呢,我想……还是我俩方便吧……”   齐骁半晌没话说,脑子“嗡”地一声之后陷入当机,对着眼前的常宇,已经不知该能做什么了,这个人不了解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总能往他心里最弱最痛的地方下狠手地扎。   “那你也走吧。”   常宇听着齐骁冷静的话语,显然讶异,他的表情告诉齐骁,这种反应是出乎他意料的。   齐骁没再多解释,转身把大门打开,一把拽住常宇,狠狠地往外扯,他只剩下一个念头,把这混蛋赶走,赶走!   途中似乎碰到了常宇受伤的部位,他好像在痛叫,又仿佛是求情,但齐骁已经全然没有耐心再仔细分辨,从常宇口中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唔,更得真慢 第17章 狗血大戏   17、   齐骁再次一夜辗转,活物又只剩下常猫,它倒是没心没肺,吃饱了睡,一点都不介意屋里少了人。   凌晨才入睡,睡不到三个小时,被常猫一脚踩醒,小猫身以阎王姿态傲视齐骁:我要你六点起,你就绝对不能赖到六点零五分!   齐骁无奈,费九牛二虎之力爬起身,给常猫的食盘装满,回到卧室风驰电掣地把门关紧,蒙头大睡。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周身疲倦无力、头脑迷糊的齐骁昏昏沉沉中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他又在床上呆坐半日,才慢腾腾地起来。   开了卧室门,常猫“咻”地一声翘着尾巴冲进来,旁若无人地跳上床,摊身现肚皮开眯,齐骁好气又好笑,不由脱口骂了一声:“果然物似主人形!”   洗洗漱漱之后,齐骁有些忐忑不安地打开大门,左右张望,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在心中自嘲,真当演什么脑残青春偶像片啊,寒冬腊月在门口守一夜?那得高烧多少度的人才做得出来?   齐骁如释重负地出门,到了车上又再次掏出手机仔细检查,邮件信息社交工具,没有一处流泻出常家的气息,他这才发动了车,开往闹市寻找晚餐地点。   滞留异国他乡的时候齐骁学会了泡吧,回到了这边他偶尔也会去消磨夜晚无趣的时光,这夜也并不例外,他在随意吃了点东西后驾轻就熟地来到最常光顾的酒吧,刚点上一杯马提尼,手机响了。   出乎意料,找齐骁的人不是常宇,也不是常云,一接起,竟然是那位有一面之缘的秦女士,声音清亮悦耳:“齐先生?”。   齐骁开口就道:“秦小姐,常宇已经离开了。”   开口就道:“秦小姐,常宇已经离开了。”   “……齐先生要是没有和常宇在一起的话,我方便过去找你吗?”   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报了地址把电话挂断后,齐骁才察觉出不对劲之处,一是那秦女士略带迟疑的口气,二是……这明显不是工作时间,临近过年,她难道是专程过来发红包吗?   再说,酒吧也不是冷不丁掏出红包恭祝新年的地方,齐骁啜着马提尼,琢磨不出秦女士的用意。   齐骁雾水满头,而秦女士还是依约而至,一身宝蓝色西服套裙,加上颜色更深些的长大衣,踩双高跟,虽在酒吧矇昧的灯光下,仍显妆容整洁俐落,似乎走进的是高档办公楼而非寻欢作乐地。   她径直走向齐骁,招呼过后,齐骁绅士地把酒水单挪过去:“喝点什么,算我的。”   秦女士并不故作推辞,爽快地也点了杯马提尼,冲齐骁微笑:“齐先生,请允许我冒昧,开门见山地问你一件私事: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常宇死心塌地?”   齐骁怔了怔,闷笑喝酒。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秦女士轻轻一叹,“如果纯粹是性别原因,那么我无计可施。”   另一杯马提尼恰到好处地送到,秦女士也低头小饮一口,齐骁趁势道:“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不过就我所知,十几岁时,常宇是对女孩有兴趣的,漂亮女孩。”   他看着秦女士,按照西方的标准她当然也还是女孩,而且很漂亮,只是看上常宇?匪夷所思。   秦女士朝齐骁点点头:“我想也是,如果是完全抗拒女人的话,也不会有小真,更不会同意我与他的婚约。”   齐骁无水自呛,咳得脸红。   “很意外吗?”秦女士表情云淡风轻,“我家虽比不上常家钱多势广,也还是马马虎虎过得去,门当户对,彼此不反感。”   齐骁想起常云曾透露过此事,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常宇那个被退婚的未婚妻居然是眼前这位从头到脚都散发出精明强干气场的女人,这是性别错位版的霸道总裁与傻白甜吗?   “常宇的决定,不是应该问常宇吗?”齐骁抬手把酒液倒入喉咙,笑了笑,“可惜我不知道他在哪,不然可以帮你联系。”   只是一场同学会而已——而且是到了尾声齐骁已经酩酊大醉几乎丧失记忆的同学会,他哪知道常宇是哪根筋搭错了位置?   那时候,是真对常宇说出过“我恨你”这样的话吗?丢人啊……   正这么想着,仿佛看穿他心事特意回音一般,秦女士含笑说了句:“我恨他。从小到大,我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齐骁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又叫来一杯马提尼。   “如果他不愿意,一开始就不必答应,闹到众所周知,再来反悔,是不是不够厚道?你说呢,齐先生?”   光从秦女士的神情语气中,可是全然感受不到半分恨意,她如此风轻云淡,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天高海阔,齐骁顺势点头,以饱经沧桑的口吻回答:“是啊,大家又不是深仇大恨,何必堵死了退路呢。”   秦女士抬眼向齐骁嫣然一笑,笑得齐骁背脊发凉,顿生芒刺。   “真不是齐先生你有意教唆?”单刀直入的问题不能回避,稍有委婉都容易被认为是敷衍心虚,齐骁也不是没跌爬滚打过的人,直截了当地笑答:“做事总要有目的,请问秦小姐,我策反常宇的目的是什么?”   “攀附常家?”秦女士的眼神天真,微笑无邪,“齐先生自己虽和常家没什么交集,但是你的继父生母一家,好像是有那么点利益来往的。”   齐骁面色一寒,喝干马提尼,抄过账单,自行前往收银台。   他没有告辞,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还差两三步的时候,忽有一只手从后方攀上他的肩头,低沉的男声笑道:“齐先生,你忘了东西。”   被人倏然逼近的感觉让齐骁全身绷紧,本能地回头甩手,猛一阵剧痛从腰侧传来,那疼痛犹如千万根利针顺血管直扎大脑,齐骁连声喊叫都没能发出,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当齐骁醒来,神志慢慢恢复,他几乎是瞬间便发现自己陷入了狗血——   身边躺着一个光溜溜的人,目测为男,打着不小的呼噜,睡姿豪迈奔放,一只手臂压在齐骁的胸腹处。   接着齐骁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也是不着寸缕,像只被拔光了毛待宰的家禽,他全身疼痛酸软,但那也许是□□的后遗症,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被犯罪。   齐骁苦笑,没想到在外游荡多年,不曾遇过这等险情,回来之后倒莫名见识了这般不上道的手段。   还不等他缓上口气,狗血剧本向着套路义无反顾地进行:响起门被撞开的砰然声,气喘吁吁的常宇出现了,睁着一双惊骇的大眼,嘴角泛出白沫,脸上先是红潮遍布,霎时间死白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还有看的各位读者表示感激……我觉得我能有读者简直是奇迹=。= 第18章 喜欢与爱?   18、   齐骁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反应,与他同床共枕的人已然有了反应,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坐起身来。   这人头发凌乱双眼红肿下颏皆胡茬一脸纵欲之相,自然全身也是光溜溜白净净,他应当是还没睡醒,向旁边的齐骁朦朦胧胧地露齿一笑,鼻子里喷出甜腻腻的招呼:“嗨,早上好。”   齐骁仍然是没来得及回应,这句话直接引爆了旁边蓄势待发的“火药桶”,常宇鬼叫一声,扑上前去,一脚把那倒霉蛋踹下床去。   “‘脆皮鸭’你找死!”常宇等那人爬起到一半,又是横空一脚踢倒,踩在那人背上,凶神恶煞地咆哮。   齐骁终于想起这倒霉蛋是谁了——当年常宇狐朋狗友的一员,貌似爹娘仕途中人,钱是那伙人中最少的,也是一伙人中最能狗仗人势的家伙。   难怪常宇发飙,齐骁头痛地想,跟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上床,他也窝了一肚子火。   男人小头忘形之际很可能毫不顾忌大头的存在,但是跟自己看不上的对象滚了滚完,那种吃亏感却也是真实存在的,齐骁现在就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只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和常宇同条战线。   不但不能,他还假惺惺地起来,扯开化身修罗的常宇,挡在“脆皮鸭”面前,哼哼道:“干嘛你?”   常宇表情复杂,简单形容还是一个字:怂。   “你凭什么打他?”齐骁双手抱胸,暖气吹在身上有点难受,他还是应该先把衣服穿好,“就凭你以前是他老大?”   “齐骁,你别这样。”常宇说,他的眼眶泛红,嘴角跳了跳,声音还算平稳。   齐骁嗤之以鼻:“什么叫‘别这样’?我跟人睡觉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常宇,你搞清楚,就算我干了你后面,你仍然不是我什么人。”   这个消息对“脆皮鸭”显然是晴天霹雳,他被踹了两脚,本来是烂泥样瘫着哼唧,听了之后居然“垂死病中惊坐起”,诧异怪叫:“什么?常宇?!”   常宇瞪了那人一眼,作势抬腿,“脆皮鸭”乖乖地躲到一边。   “是你干他,还是他干你?”指着那恨不得透明的“脆皮鸭”,常宇哽着嗓子问齐骁。   从来没想过这也是个纠结的点,齐骁愣了一愣,回看脸都不敢抬的“脆皮鸭”,咧嘴道:“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常宇紧紧攥着拳,抬至与腕齐高,气也喘得像斗牛一般,齐骁脸上挂上了冷笑,两人正紧张对峙中,“脆皮鸭”忍无可忍地扯了脖子叫:“他插的我!常宇,不骗你,我没,没……”   “闭嘴!”齐骁忍无可忍,他暗忖那姓秦的还真有能耐,给他找了这么个孬种来□□,一报复便报复两,厉害。   “脆皮鸭”不吱声了,常宇的拳头也放下了,跟着拳头一起松开的是泪腺,他猛吸了下鼻子,眼泪就顺着这下泄洪般地滚滚落下,他用没受伤的手背在脸上乱抹了几下,微弱地对齐骁道:“我是没资格管,只是你……”   话没说完,常宇戛然而止,又抽噎了几下,他揉着鼻子继续:“算了,齐骁,算了。”   齐骁依然纹丝不动,保持姿势,冷笑换成了讥笑:“捉奸结束了?能滚了不?”   常宇不再说话,转身走了,背影颓废,步伐落寞,连出门后关门那一声都有气无力。   不速之客消失五分钟分钟后,齐骁刚把衣服勉强穿好,酒店床头的电话响起,“脆皮鸭”慌不迭地接起,胡乱应了几声,把听筒向齐骁一举,然后冲进了浴室。   齐骁一边整理着装,一边拿着听筒,里面的声音果然是秦女士的:“你居然没有解释!”   这话明显是惊叹的意思,齐骁笑:“解释什么?”   “……看来你没看过言情套路剧……我以为你们会走眼泪加诗句的剧情。”秦女士的口气里不无惋惜。   齐骁轻笑,道:“不,我还该感谢你。一夜偷欢这种事,我自己做不出,你给了个机会,很好。”   秦女士消音了半天,才问:“你现在方便下来的话,到大堂餐厅,我请你吃午餐赔罪怎么样?”   午餐?齐骁微微一怔后,爽快地答了声“好”。   挂断电话,他用手机查了下工作邮件,这期间那“脆皮鸭”也出来了,做贼一般朝齐骁迅速瞄了一眼,轻手轻脚地开门溜走。   齐骁气定神闲地在刷牙、洗澡之后,才施施然下到酒店大堂,一进门,无需服务生向导,马上便发现靠窗处坐的秦女士。   “谢谢款待。”齐骁上前,把房卡递过去,同时笑容满面地说。   这回的秦女士穿了件修身的浅栗色高领毛衣,虽然只是坐着,坐姿已然能从中窥出优美诱人的曲线,胃口好男女通吃的饕餮,绝对不该放过这样的美食,齐骁暗地为常宇可惜。   秦女士落落大方把房卡拿过,笑道:“请坐,齐先生。”   “叫我齐骁吧,你我不是生意伙伴,不必那么客套。”齐骁要了杯温水,润润嗓子道。   “好的,也请你对我直呼其名,我叫秦冉,冉冉升起的冉。”秦女士回以嫣然一笑,点好了菜后,她把话题拉回了常宇身上,“齐骁,从常宇为了你离家开始,我想当然地以为你是主动的一方,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我为我的无礼向你道歉。”   齐骁有点尴尬,他不太习惯面对坦率的女人,人生之中遇到的雌性大多感性,九转十八弯,心思如深海。   干咳了声他笑回:“不必了,秦冉,我刚刚说过,还得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想我对常宇的厌恶,并不会比你来得少。”   “就我所知,”秦冉的眼中闪烁出好奇,“你是他从前唯一认真过的情人。”   齐骁失态地喷笑了,他扯起餐巾擦嘴边笑:“谁告诉你的?常云?”   秦冉的脸微微红了红。   “并不是,”齐骁淡然,“勉强来说,我是他玩伴。虽然这可能对你有些冒犯,但我不认为常宇值得像你这样的女性大动干戈,他……”   微微一滞,齐骁叹息,“还是个孩子。”   秦冉出乎意料地表示赞同,她搅拌着咖啡杯,边浅笑:“我知道常宇是个什么样的人。但齐骁,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想和他结婚啊。”   看齐骁一脸不解,秦冉失落地道:“你大概不明白,从我是小女孩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跟一个父母选择好的对象结婚。常宇曾经贪玩好新鲜,到现在也没多少责任感,可也正因为这样,我和他相处的时候,很轻松,很舒服……”   齐骁张了张嘴,踌躇了几秒,问:“你真爱上了他?”   “至少是喜欢吧,他很简单,很容易明白,不是吗?”秦冉笑看向齐骁,“只可惜,你出现了,他爱你。”   我不需要——齐骁本能地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不想伤害眼前这女子的自尊。   秦冉的笑意更盛,她把咖啡杯推在一边,换上兴趣盎然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常宇居然会为你选择离家出走,还是蛮吓人的,所以,你猜这次,他会不会罢手?”   齐骁不置可否,直截了当道:“这不关我事,我喜欢的不是他这一类。”   秦冉还想再说什么,头盘端了上来。 第19章 哭给你看……   19、   一顿有丰富内容的午餐,足足吃了四十分钟,期间齐骁不止享受到美味佳肴,还佐以秦冉绘声绘色的常家八卦,尤其是与常宇相关的。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根据秦冉的一、二手资料,在脑中重构了常宇离家出走的一幕:   在难得的家族聚餐上,忝为座上客的秦冉,被好心肠而有点木讷的常家大嫂问了一句,和常宇的日子什么时候可以定下来——   常家老太抢了答:明年二月,筹备工作已在进行,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   秦冉尴尬不语,常宇推开餐具,施施然起身,口气犹如谢绝上学的赌气娃娃:“不,我不会结婚。就算结婚,也不是和秦冉。”   一句话出口就点燃了以吨计数的炸药,所有人,甚至是一向轻重若轻到家人都奇怪明明看破红尘还赖在俗世凡间的常云,都被轰得面目全非。   这不能怪大家,他们实在太了解常宇了。   秦冉嫣然笑着对齐骁说:“你概括得没错,他就是个孩子。有时顽劣,有时懒懒洋洋,但孩子有孩子的狡猾,懂得哪里才是大人的底线。”   意思是常宇绝不会再闹腾,也绝不会跨越雷池,把自己逼到被赶出家门、自谋衣食的地步吗?   齐骁嚼着蒜蓉蒸龙虾肉,感到嘴里的海鲜格外香甜可口,丝丝入味,吞咽完毕后他才笑:“这小子从来不会自己擦屁股,大概那次还这么想吧?常家老太真能狠下心不管他?”   “你太小看老太太了,”秦冉淡淡地说,“这是一位丈夫出海失事、尸骨无存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的坚强女士。”   看着齐骁差点呛着的狼狈相,她眼角挂上了笑意,再道,“齐骁,如果你处在我这位置,你一定也像我一样,只想找个单纯些的、自己能掌握的人,而不是缔结一桩需要你勾心斗角战斗不休的婚姻。”   齐骁无言,秦冉再次把话题转回来——   当时在爆炸的灾难现场,最先镇定过来的仍然是当家老太,她充耳不闻常宇刚刚的话,只把视线转向女儿女婿,即三兄弟的父母,淡淡地吩咐:“这样,过年期间你们和秦家也商量商量,日子和地方都赶紧定下来吧。”   “我不会和秦冉结婚。”常宇站起身,转向老太,“你们不能逼我。”   老太轻描淡写:“你不愿意也可以,就是别再回常家了。当然,常家的钱也不会再给你用,你考虑一下。”   常宇花了两秒钟思索,点了点头,离开餐桌。   然后常家老太果然断绝了常宇所有的经济来源,秦冉也以为常宇最多倔一个星期就会服软,毕竟那是个成年以来都在晃晃悠悠、闲闲在在,只消费不生产的公子哥啊。   哪料到,常宇一无所有了,依然不回去,还在面馆打上了工,简直匪夷所思。   秦冉盯着齐骁,苦笑:“我以为你一定很爱他,又够义气,他才愿意对你这么付出。”   在面馆打工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付出,齐骁想对秦冉说,迫于生计,他在异域他乡也干过各种体力活,装卸货物之类的,而且与常宇不同的是,他没有退路,没有雄厚的家底、至亲的血脉可以在穷途末路时雪中送炭。   但齐骁也做不到全无所动,常宇,到底为什么?   过去那么多年的感情,真值得他放弃稳定舒适的高享受生活,奋不顾身地来个飞蛾扑火?   挽回他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齐骁开始觉得龙虾肉也没那么好吃了。   秦冉早就停了筷子,她目光中闪烁着单纯的好奇,发出了大哉之问:“你一点都不爱他?”   “我不知道。”齐骁老实地回答,“我憧憬过他,自信、人缘好、长得也……还有钱,最小的少爷,爹娘老哥都宠着。这种人不可能会有什么烦恼,更不会有什么伤心和难过的事,与其说当年的他像个王子,还不如说像个公主……”   秦冉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忙用餐巾擦拭嘴角的失仪产物,“公主,哈哈,千娇百媚的公主吗?”   “需要奴仆百般伺候的公主,”齐骁没有笑,“我在那些年,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低声下气,忍让迁就,然后一次意外,中断了我们间的关系。你觉得这种仰望式的感情,会是爱么?”   他不等秦冉回话,当先自嘲起来,“现在嘛,脱离了家庭的常宇,呵,配不上我,我又变成俯视他了,要怎么爱呢?”   秦冉不吱声,齐骁挥手招来服务生要账单,她才忙不迭地道:“这餐一定我请,你不要抢。”   “我不太习惯让女士请客。”齐骁笑笑,“何况,你其实帮了我一个大忙。”   没有争执,秦冉默默地看着齐骁付账,然后在齐骁准备起身的时候,她端坐着,表情认真,语气严肃诚恳:“如果你考虑好彻底拒绝常宇的话,请支持他选择与我结婚。”   “我会的。”齐骁的口气同样真诚。   他没有告诉秦冉,在常颖真短暂出现的时间里,他的的确确起过荒谬的异想天开:就这样三个人加一只猫,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   出了门才知道原来自己昨晚下榻处是一座闹中有静、别有洞天的高级酒店,齐骁边自我安慰“赚到了”,边无奈地打车返回昨夜停车的酒吧门口。   后天年三十,公司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坚持,齐骁开了车之后,还是习惯性地往公司拐,把一些即便拖到年后也仍然摆脱不掉的工作先行处理一些,埋首公务绝对也是遗忘时间的最好方法之一,当齐骁重新抬头时,窗外已经是黑沉沉一片。   齐骁挣扎了两分钟,想到家中有只嗷嗷待哺的幼猫,想到自己失踪了近一天,食盘里只怕粮水两空,顿时感到自己也不过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立马收拾好办公桌,下楼回家。   天上又飘雪了,很小,却是完整的雪花,冷得出奇,齐骁走在露天停车场,心想,幸好家里还有一只猫。   虽然是常宇送的……   阴魂不散的常宇,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莫名其妙纠缠在一起却好像怎么也摆脱不掉的常宇。   当齐骁上楼到半程,既听见常猫的隔门哀叫,又看到门口蜷着的宛若流浪汉的常宇,他已经提不起半点精神来惊讶了。   常宇也发现了齐骁,慢慢地站起来,舔着嘴唇,发出的声音干涩地像声道经过层层磨砂:“如果这也是你的考验……”   “哦?考验?我没这么想过,”齐骁挖苦地笑,“一个玩具,也值得考验?”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常宇却出人意料地扑上前,牢牢地抱住齐骁,全身抖得像冬雨里无家可归的狗,在齐骁惊讶得没有反应之前,他拼命地用嘴挤向齐骁的,仿佛齐骁的肺部过滤过的空气才是他的生存之本:“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好不好,我不懂,齐骁,我不明白啊!”   常宇几乎是哭着说出了这句话,齐骁叹了口气,想把这条章鱼拨开,哪料吸附爪子先行失了气力,他眼疾手快地一捞一撑,常宇在他怀中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越写越意识流……感觉又回到了老路=。=为毛我连写个狗血文都那么累…… 第20章 节目频频更换   20、   齐骁拖拽着常宇进门,不省心的常猫着恼于同居人的不告失踪,留它独自看家护屋,饱受饥寒,大怒之下,见房门洞开,“嗖”地便往外蹿,决心来一次离家出走。   进退失据的齐骁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常猫神形如电地消失于楼道之间。   他只好迅速把沉重得宛若泰山的常宇搬回屋内,丢到沙发上,连大门也来不及关上,匆匆上楼找猫。   幸好常猫年纪虽幼,但似乎已然历经波折,不是天真无知、仅凭好奇乱蹓跶的呆猫,往上两层,大概是发现自己迷路了,不再莽撞前冲,蹲趴下来,发出求救的“咪呜——”之声。   齐骁松了口气,上前将常猫抓起,有惊无险。   回到家中,小祖宗般的东西打不得骂不得,齐骁自感心虚,特意招待了常猫一个最贵的罐头。   然后,他才无可奈何地转向沙发,坐到常宇身边。   常宇已经醒了,瞪着眼看齐骁。   “你又发烧了。伤没好就去喝酒,想找死就别往我这来。”齐骁冷淡地道,他实在不知道该对这种故意示弱、有心自伤的人摆什么表情好。   常宇笑了笑,从沙发上撑起身,抓起常宇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换了平时,齐骁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可这回他没有,他的心脏跟着加速,蔓延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能别哭吗?”看着常宇眼中的湿润没有彻底消除,齐骁硬着头皮,对同龄的同性请求,“我从前可没在你面前哭过。”   常宇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问:“我现在要走吗?”   “先睡吧。”齐骁同样精疲力尽,“我们不是有过协议,你大年三十陪我回家么?过了年,你再走吧……把小真也接来怎么样,你毕竟是她最亲的人。”   常宇恍惚地点点头,突然道:“让我碰你?”   齐骁笑了,两手一摊:“来吧。”   他真的是“碰”,像在触摸什么危险品一般,战战兢兢地,在齐骁的唇上一触即离,齐骁不满道:“搞什么?这纯情游戏你连中学生的时候都不玩。”   常宇的手这才大胆起来,微微发着抖,依然只是在齐骁的脸上游移,他闭着眼,像是在感受齐骁这年近三十的老脸皮,嘴唇微张着,显出不合年龄的脆弱来。   齐骁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盲人摸象”,实在难以忍受,将常宇的手拿开,亲上他的唇,笑道:“够了。直接来。”   常宇莫名,语气小心翼翼的:“什么直接来?”   “少来这套,”齐骁讥笑,他拉开外套,脱掉毛衣,把衬衫解开,抓起常宇的手,抚摸上温热的胸口,“同学会那天你就想干了不是吗?想试试我是不是和从前一样,干起来又省事又省心?”   他知道他这些话其实是在撕裂着自己的伤口,痛的伤的全是自己,可齐骁忍不住脱口而出,带着笑的,“跟你在一起那些年,咱们解锁了多少姿势来着?这些我都没忘,要不要一一再复习一遍?”   常宇惊骇的目光让齐骁更觉气闷难平,他冷笑着,索性起身,把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不多时便呈新生儿状昂首挺胸在常宇面前。   “要不要打个电话,把‘脆皮鸭’他们喊来?可以提前一天搞个跨年派对,你说呢常宇?”   说话间,齐骁弯腰,从丢到地上的裤子口袋里翻出手机,作势要拨号,万万想不到,病弱的常宇不知从何处借来一股气力,猛然跃起,扑向齐骁,一拳砸到齐骁脸上。   齐骁吃痛,本能地抓住常宇的手腕,咬牙把他往前重重一推,常宇复倒向沙发,挣扎着起身,齐骁火起,哪里还容他反抗,也化身作泰山,把常宇紧紧压在身下。   常宇身子起不来,头还是能往上抬的,这时候毫不客气地抻长脖子,往前一探,啄住了齐骁的嘴唇。   齐骁没有躲开,一时也发了狠,狂风暴雨般对着常宇的唇舌肆虐开去,完全将对伤病号的“怜香惜玉”之心甩到了一边,仗着位置的优势,逼得常宇“唔唔啊啊”起来。   常宇的大幅度喘气和流泻出口的呻1吟对齐骁都不是个太小的刺激,再加上他自作孽脱得光溜溜在常宇身上,来回摩擦,明知道这是一场争斗主导权的肉搏,齐骁依然可耻地硬了,这种时候自我安慰男人的反应不受意志的控制已经有点于事无补。   “我也硬了,”常宇抓住时机,在疾风骤雨中觅得一线空隙,气喘吁吁地说,“能不能……齐骁,干!”   心灵不能互通的哀愁文艺片冷不丁调频成联合肉身的劲爆颜色剧,唯一的观众还是犹未成年也未来得及去势的幼猫,两位演员却身心沦陷,入戏极深,齐骁甚至还暗暗侥幸,亏得这沙发买得够宽够长,才不至于颠鸾倒凤到半途,发生惨剧。   缠斗半个小时,两人精疲力尽,不约而同地留意到吃饱喝足的常猫就趴伏在脚端处,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猫眼审视他们,齐骁和常宇对视一眼,各自笑出声来。   “还好小真不在……”齐骁喃喃。   常宇沉默了一会,紧紧挨着齐骁:“我爱你。”   “……这种话不适合在完事之后,之前跟之中也不是好时机。”齐骁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他想起身,但却被常宇的手臂挡在了胸前。   “是真的。”常宇低低地道,“我很迟钝,齐骁。你把我打进医院,我才知道自己伤害了你,前些时候同学会上,你喝醉了,边哭边说恨我,我……我到那个时候才真的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我跟你说过的,都,都不是假的。”   太阳,齐骁本能地想,老子酒品有那么差吗?他实在想像不出自己因为醉酒而爆哭成孟姜女的画面——   “少鬼扯,我没在你面前哭过。”   对齐骁的反驳,常宇没坚持,继续自我忏悔:“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以为你也喜欢被……被我们几个闹着,你……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从来没有……当,当然,也没哭过,嗯……”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又发现你爱我?”齐骁好笑,懒洋洋地应话,“能说说,怎么了悟的?”   隔了很久,常宇才回答:“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以为我会死在那。”   齐骁没再笑下去,他僵了一会,推开常宇的手臂爬起身来,拾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边对常宇说:“你烧还没全退,擦擦身子,别洗澡了。先进去睡吧。”   常宇呆了呆,反应过来齐骁的确没有提上裤子不认账,恍神地起来,摇摇晃晃进了浴室。   齐骁弯腰捡拾常宇的衣裤,手机从衣袋里滑出来,屏幕上的信息内容吸引了齐骁的注意力:“小宇,真真很乖,已经睡了。你自己保重,有健康才有精力,感情这事也不能勉强,看开些,对方不乐意更不要强拧。”   语气像是亲近长辈或好友的疏导,但来信者的身份却让齐骁惊讶咋舌,上边标着:爷爷。   哪来的爷爷?   秦冉今天才提到常家老先生出海失事。   这是又要换台成鬼片吗?   作者有话要说:   =。=胃痛,太阳的! 第21章 常云的过往   21、   “你们的爷爷,不是据说早就仙逝了吗?”   这个问题困扰齐骁到过子夜,他窝在沙发上看完最新的英文畅销小说,意犹未尽,颇有将书中的层层悬疑搬到生活中套套的热血,索性发了条短信给常云。   他仍是谢绝与常宇同床共枕,尽管常宇无法理解这种执着:干都干了,睡一起还是个事?   但对齐晓来说,这就是个事,交换生1殖1器可以解释作寻欢作乐,跟人在家里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又是另一码,如果换作是宾馆是的豪华大床,齐晓倒不会介意。   这其中纠结,说不清楚。   常宇到底算自己的什么,齐晓没钻研清楚,以其昏昏,当然不能使人昭昭,含糊地以“照顾病号”的名义推常宇进了卧室,齐晓自在沙发上独眠。   常云似乎也是只夜行动物,很快便回了消息:“是啊,你见着他了?”   这刁钻的人……   齐晓心中暗骂一声,索性将电话拨过去,常云隔了好久才接起,安静地听齐晓把前夜迄今的事情汇报完毕,才开口,话题却是风牛马不相干:“喝酒,来不来?”   “现在?”   “来不?还是只有常宇才能请动你的大驾?”   齐晓并不是个迟钝的人,他听得出常云口气中的不同寻常处,从沙发上坐起,也不二话:“哪里?”   常云报了个地址,又添了句:“外面下雪,你开车慢点。”   接着便把电话挂了,齐晓不敢怠慢,很快穿戴厚实,出门开车。   雪落纷纷,幸好是半夜,路上人迹罕至,齐晓花了近四十分钟到常云指定的地方,那是个尚在营业中的小酒吧,在一排黑黢黢的建筑中,唯独它透出些昏黄的光来。   齐晓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在吧台后的年轻女人,另一个是斜靠在单人沙发中的常云。   女人向齐晓露齿一笑,一言不发地走进里间,齐晓听见了“蹬蹬”上楼的声音,他甚至连她的五官模样都没见着,却可以瞥见对方脸颊上来不及擦拭的泪水。   “来了,坐,要什么酒自己去那边拿,品种齐全——”常云向齐晓道,他的声音比电话中更沙哑。   齐晓把外套脱下,自行倒了杯威士忌,坐到常云对面,他凝神看去,常云今天的穿着出乎意料得正式,黑西装的外套攀在沙发后背,领带和衬衫却还是规规整整、纹丝不乱。   当然他也嗅到常云身上那刺鼻呛人的酒气。   最初的十来分钟,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只是喝酒,有时候,精神所需要的慰籍只是有人一起静静地喝酒。   酒精作用下一定会削弱逻辑和自控,齐晓明白常云是最珍惜这些特质的人,他一定事出有因,不过齐晓并不打算主动发问。   毕竟,他来,是陪常云喝酒的。   后来常云到底说话了,不是讨论自己,而是质问齐晓:“你打算怎么处理常宇?你们两人的戏,我实在看烦了。要不我帮你杀了他?”   齐晓哑然,莫名有种荒谬的真实感,他苦笑,摇晃着酒杯,再喝一口。   “只要杀了他,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常云轻笑,“你犯不着再纠结,也用不上那种‘我不要他可是他死缠着我’的借口,你们两个只要死一个,就万事大吉。”   微微移动下身子,齐晓叹了口气,认真地发问:“那为什么不是我死呢?”   “你死了的话,就没人陪我半夜喝酒了。常宇不会,那女人……也不会。”常云的眼神倏尔深沉如湖,齐晓见惯他云淡风轻之貌,眼前这人,颇显陌生。   忍了又忍,齐晓还是没能忍住:“那女人是谁?”   常云理所当然地没有回答,继续喝酒。   酒里到底没有□□,喝着喝着,齐晓犯起困来,恍恍惚惚中,听见常云说:“齐晓,你别以为时间还多,能拖着走,拖着拖着,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不过说不定死了也是好事,死了,就能摆脱掉以为摆脱不了的东西了,比如我爷爷。”   爷爷?   齐晓模模糊糊地想,那活在常宇手机里的“爷爷”又是谁?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齐晓再次睁开眼睛,对面的常云已经被挪到了长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毛毯,两眼紧闭,发出微弱的鼾声。   长沙发的对面坐着刚才的年轻女人,齐晓这才看清,女人顶多二十过半,头发向上盘起,没有卸妆的小脸上尽是哀戚,和秦女士相比,少了份职业丽人的精干,多了层寄身夜生活的神秘。   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向齐晓又一笑,红唇微开,声音舒缓略沉:“嗨,怎么称呼呢?我叫小麦。”   “小麦的那个小麦?”   “哈,”女子点头,“对,我姐姐叫大麦,我就叫小麦。”   齐晓看看她,又看看睡得死沉的常云:“齐晓,骁勇的骁……小麦姑娘,我的账麻烦都算到常云头上去,谢谢。”   小麦抿嘴:“这家店就是云哥的,不算他头上能算谁头上?”   常云开的酒吧?   齐晓不禁意外了,他和常云从没有任何工作上的接触,但是,很难把“酒吧”这门生意和常云联系起来,那份违和不亚于常宇在面店做工。   “这是云哥买给姐姐的,”小麦痴痴地望着常云,自顾自地道,“可惜姐姐没福享受,跟我那小外甥一起去天国了。”   她再次转头,向嘴巴张得能塞鸭蛋的齐晓凄然笑笑:“你没听云哥说过吧?我那时候,也以为姐姐是做了有钱人的情妇,跟她断了好长时间的联系。今天是姐姐和小外甥的祭日,骁哥能特地过来陪云哥喝酒,我代天上的姐姐谢谢你……”   齐晓憋了半天,才终于说了一句:“我不明白。”   那个仿佛看破红尘的常云,早已是经过阴阳相隔的生死之劫?   这种事,太难想像了!   小麦似乎也需要一个倾诉的人,只是她的叙述颠三倒四,齐晓迫不得已抛去时间线,大致是搞清楚了,常云和大麦相恋之后,偷偷结了婚,生了孩子。   但是从此,大麦霉运不断,丢了工作,人际崩塌,知交好友和亲妹妹都离她而去,早年无知所做的一些错事也被四处宣扬,甚而有人不停地寄来对孩子的威胁信件。   大麦求助无门,尽管在常云的照料下,独自开起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酒吧,但是不能撇开常家责任的常云,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守护在她和孩子的身边,更没办法私下动用常家的关系来维护他们的小家庭。   当酒吧也出了事,大麦终于绝望地发现,常云的爱带来了更需要她独立去承受的压力,她即便只是缩在家里作个主妇,也逃不开契而不舍、满怀恶意的攻击。   小麦告诉齐晓,大麦和只有两岁的小外甥是在冬日午后遭遇车祸而死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做妈妈的为什么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要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横穿过去,无视几米开外的人行天桥。   大麦和孩子死了之后,常云对小麦说,他再也不会结婚了。   齐晓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你姐姐遭遇的一切,都是常家做的?”   “没有区别,”小麦说,她看着齐晓,泪水又从眼睛里滑了下来,“姐姐还是死了。为什么我在她死之前,没有对她好些?”   死亡吗?   齐晓觉得冷,他似乎又需要酒了——   无论多纠结的关系,只要一方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得死了,那关系就到此为止,永不延续。   肆意挥霍着爱恨情仇的人,又有多少在随心所欲地离合聚散中,想过终有天,爱再也唤不醒一个永远睡去的人? 第22章 重新开始   22、   凌晨六点,齐骁接到家里的电话,来电的既然不是常猫,也只能是常宇。   他“喂”了一声,电话那端常宇长长吐出口气:“没事就好,你在哪?”   “过会回去说。”齐骁简单地回答,挂断电话。   再一抬头,常云半躺在沙发上,带笑看着他,齐骁撇了撇嘴:“我从不知道你结婚了,也不知道他们都发生了意外,很抱歉没法及时给你新婚贺礼和奠仪。”   常云的笑意并未因为齐骁的刻薄消失,他的声音仍沙哑:“谢谢,齐骁,你大概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齐骁被这人的不按常理出牌搅得头晕脑胀,却也不好意思再穷追不舍,只好换了个话题:“你……你明知道你家这样,你居然还想把常宇推给我?”   “没人推给你。”常云换了个姿势,与沙发靠背加大接触面积,“你要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不后悔就好。”   “你呢?”   常云笑了,垂下目光,淡淡地道:“后悔啊。死人面前,什么都是小事。他们要能活着,我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齐骁,假如明天常宇就挂了,你会后悔吗?”   齐骁没回答,站起身就走,啊呸,这么说话的常云,还叫常宇的哥吗?   但问题并不因不愿作答就会消失无踪。   齐骁开车的时候,脑子里不停地在琢磨这个问题:   如果明天,他挂了;   或者是一直让齐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母亲撒手人寰,他会后悔吗?   这些年浑浑噩噩,再加上有意疏离,齐骁更愿意母亲和她的那一家人不曾存在过,而不是在某天突然蹦出来,要他大年三十回家吃饭。   是否所有的感情纠结,爱恨难断,在生死面前,全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会这么考虑问题的自己,大概心理已不大健康了?   齐骁苦笑,他突然起了欲念,想把昨夜和常宇干过的事再干一遍。   不知不觉便踩下了油门,托时间的福,得以在城市中以时速三十公里“奔驰”,齐骁比昨夜少花了十分钟到家,一开门,见常宇竟然在泡咖啡,抬头向他道:“刚才看到你的车,你去哪了,加班?”   他的眉眼齐骁熟悉,神情却是陌生,与少年时跋扈的常宇不同,和初见时卑微刻意也不全然相似,那自然而然的语气里,带着某种微妙的自信,像是对齐骁的笃定。   笃定什么呢?   “你就不怕你家人对付我?我无依无靠的,可没半点能耐抵抗。”手端着满满的咖啡,齐骁忍不住问,“你看连你的准未婚妻都能玩我一把。”   常猫凑上来,鼻子一抽一抽,对无糖无奶精的黑咖啡抱有好奇。   齐骁索性把杯子搁下,怂恿道:“来一口?”   常猫露出鄙夷的表情转身离开——常宇倏然道:“你和我的那只猫,后来生病了。”   齐骁面色沉了沉,他有预感,那只猫的下场不会太好,果然就听常宇继续:“没精打彩的,还到处撒尿,家里就直接把它送人了。”   咖啡的热气氤氲,齐骁再次举起杯,感受水的润泽。   “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它还活着不——”常宇也倒了杯咖啡,在齐骁对面坐下,踌躇了会,继续,“我想了很久,也许,我明白你到底在气我什么。猫,小真,还有你。”   “真明白?”   常宇没说话。   一杯咖啡喝见了底,齐骁重重放下杯子,深吸口气:“常宇,嗯,在这辞旧迎新之际,咳,我决定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管你常家都是些什么德性,也不论你过去做过些什么,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   常宇瞪圆的双眼让齐骁联想到金鱼,还是稀有品种,但转瞬对方连嘴唇也颤抖也起来,齐骁对过度戏剧化的场景向来嗤之以鼻,可是轮到自己头上,他竟然也跟着心跳如鼓起来。   也许,他想,这许多年来自己真的就没有彻底放下过,曾经的伤害与痛楚,重逢了一个与过去迥然不同的“加害者”,在最初恶作剧般的报复过后,到底是愿意甘心和妥协了。   “常家,你那老太,真不会对我做什么?”   “不会,他们最多把我赶走。”常宇抹了把脸,“要真对你做什么,当年就不可能依我的放过你……”   当年?   是了,齐骁好奇,当年他把常宇打得住进医院,常家的确没有下手把他按死,只是让母亲将他流放到异国罢了,这其中内情,他后知后觉到现在才有兴趣打探。   然而常宇没有说下去,而是扯开了话头,他定定地凝视着齐骁,鼻翼抽动的频率高于平常,声音有些倾斜的尖锐:“你说真的?跟我?”   齐骁点点头,心情沉重,咖啡在口中更觉苦涩。   偏偏苦中,还有一丝异乎寻常的甜。   “不,不找其他人了?”   “我跟你不一样,”齐骁刻薄,“我不□□。”   常宇欲言又止,咽了几口唾沫,还是忍不住:“我也不……只是好奇跟新鲜。”   说完这话后,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久,直到齐骁的欲望再起。   或许,他宽慰自己道,爱情的定义里就包含了肉体的欢愉吧,他喜欢,说实话,真心享受被常宇取悦的感觉。   既然关系已定,重新开始,就没必要再客气,也无需有道德的负疚感,齐骁清楚自己虽飘荡在外多年,但在云雨一事上还是趋向保守,和完全无法交流、或者只能畅谈各自身体部位的性感火辣小帅疯狂(安全第一!)游戏,通宵达旦至旭日东升,面对满屋狼藉,还是要自行处理那船过水无痕的落寞。   而爱人……   多温暖的一个词,温热的身体,温柔的灵魂,饱满的交缠——   常宇在身下的喘息,重到犹如鼓槌击打着齐骁的心脏,令他血脉贲张、眼眶发烫,两个人终结于一个凶狠粗暴的长吻,齐骁倒下后,感到常宇那像要把他制住的大力环抱:“齐骁,呵……”   齐骁狠狠咬了常宇的肩头一口,拥着他,心想,后续工作还是不少的,比如小真,要接回来;常宇的爷爷,到底怎么回事;常家的漩涡,能不能避得过;   最重要的是,年三十的那场家宴,吉凶未卜。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还叫小说咩,我怎么觉得越写越有散文的感觉…… 第23章 “爷爷”和“妈妈”   23、   生活中很多纠结麻烦,往往是决议未下,决心不定,东摇西摆到最后,结果常常南辕北辙。   齐骁深有感触,他发狠要与常宇重新开始,于是许多问题居然就迎刃而解。   比如说,常宇的病体,经一晚的缠斗,异常的热度竟然就知趣地离开;   还比如,那位神秘莫测的“爷爷”……   当老人家带着常颖真上门,齐骁瞪大了眼,脱口而出:“您不是送快递的吗?”   常猫在他腿边附和地一声“咪喵”。   谁说猫脑袋小了没记忆?   老人“呵呵”一笑,瞥向常宇。   常颖真最痛快,无视大人们尴尬对峙,欢乐地叫全了“Daddy!爸爸!猫咪咪!”,撒丫子就去追猫。   常宇硬着头皮笑:“这是我爷爷。”   老人向齐骁再次扔出一个“呵呵”。   齐骁头皮发麻,端详老人,除去身材高大之外,他就和上次送猫时一样,不起眼,看过去也不过就是个再寻常不过……老人。   “可是,”明知不礼貌,齐骁还是忍不住发问,“秦冉明明说你爷爷已经仙逝多年。”   常宇未答,老人倒是给刺激出一阵洪亮欢畅的笑声,每条皱纹无不跳跃着得意,浑身顿时散发出“常青树”的光辉。   无需多言,齐骁立刻相信这送来常猫的老人,的的确确是那位据说已经与阎王爷把酒言欢的人。   老人就着茶水,简略地讲述了他的经历,说来也是简单,不过“假死”二字。   只不过财大气粗的人家,纵使玩这一套也别出心裁:乘船出游,然后在公海自己开游艇失事——人从此销声匿迹,生死不知。   就这么一晃十来年。   原因?   老人的神色间凝起一丝厌恶:“还能是什么?受不了太太,她想要钱,我想要自由,除了死,好像没有其它一劳永逸的办法。”   齐骁不明白:“离婚呢?”   “行不通的。”老人简短地回答,“就算成功,我也离骨灰盒没多远了,何必呢。”   他轻描淡写,齐骁却听得心惊肉跳,什么样的家庭能让一个人情愿选择隐姓埋名地假死,也不愿开诚布公进行沟通解决。   常家老太到底强势到什么程度?齐骁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把目光移到常宇身上。   常宇居然心有灵犀,点头承认:“是爷爷的支持,我才敢。”   祖孙各自的说法相互映证,由不得齐骁怀疑——中途还夹杂着小女孩与猫乱窜的脚步,当他们说完,齐骁感到眩晕,一时无话可说。   按照时间顺序大抵如下:   常家老爷虽说已经隐匿于红尘,但是并没有因此割断血脉亲情,他仍然默默地留意着三个孙子的生活,大孙子结婚生子的时候,他匿名偷偷送去了小小的礼物,不曾为人察觉。   之后常宇传出婚讯,祖父的热血再次沸腾,依样画葫芦地给常宇也送了点东西,没想到的是,常宇居然一下就看出其中蹊跷,顺藤摸瓜,把他逮着了!   再然后,便是受到祖父激励的常宇,坚决地与秦冉一刀两断,忍辱负重地重新找上齐骁。   不消说,没有一点工作经验,又无特别长处的常宇找到的工作,自然就是靠爷爷的庇荫,尽管这份“特权”微小得甚至有些可怜巴巴。   “但……你们就不担心,常家会发现‘假死’的事?”齐骁植根于多年阅读推理小说的思维方式跳出来找碴。   老人笑笑:“不会。我太太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人不好钱和舒适的生活。”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将元配称作“太太”,齐骁不懂其中道理,但又莫名觉得,也许这就是身世与教养的差异?   无论如何,这桩乍看起来吊诡的事有了个简单的答案,等送走了曾祖孙俩,齐骁忍不住问常宇:“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苦肉计?”   常宇瞅了眼还没复原的手,不无骄傲地回答:“不,是真打架了。”   那夜面店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喝高了闹事,常宇选择了愣头青的解决办法,跟对方肉搏。   自然是被痛殴一顿,手掌负伤惨重,上医院急诊室挑了半天的玻璃碎,常宇痛到连连呼气,却油然而生神奇的满足感。   好像只消多做些过去从没有做过的事情,就可以得到齐骁的原谅和青睐。   齐骁听罢,想要挖苦,到底心软。   快三十岁才姗姗来迟的“叛逆期”,真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从常爷爷的现身,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常宇,至少是目前,真心实意要与他复合。   所以这个其实从未真正离开过保护,更别提挣扎于尘土中的少爷,理所应当地把齐骁大年三十团圆饭的邀请想像成是正儿八经的上告父母——   “你妈妈估计不会喜欢我。”晚餐过后,常宇忧郁地对再次沉浸于小说中的齐骁说,“以前你出事都是因为我。”   “……没关系。”齐骁有点难以接受常宇这么巨大的转变,突然之间,这人正常了?   他想顺便再问一次当年的事,究竟常家是怎么考虑,放他一马的,继而又觉得,没有多大必要。   过去的事,就让它们全部消亡在上一个轮回吧。   齐骁想,这次回去,也顺带看看母亲的日子如何,若是她过得不错,或许在新年过后,自己会重新选择另外一个落脚的地方。   既然和常宇搅合在一起,离常家远些,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当然除了母亲,他们也会见到齐骁的继父,只是齐骁没提,常宇也不会多想。   继父于齐骁,是个明知其有但刻意选择视而不见的物体。   少年齐骁的心中,始终把母亲的这次选择视为一种耻辱,而那“继父”,便是耻辱的具体体现。   多年后再见,继父依然腰背挺直,双目炯炯,以他的年龄,堪称矍铄。   这也是可想而知的,齐骁暗道,六十七岁高龄,还能让三十七岁的母亲怀孕生子,怎么能没点过人的能耐?   还有——   同母异父的弟弟,比齐骁小上一轮有多。   在常宇多少有些吃惊的表情里,齐骁突然发现,其实自己的“家庭”,一点也不比常家单纯多少,所不同的是,这样的背景,反而让他无所倚仗。   其实他跟常宇,可以算是互相坑害吧。   母亲牵着小儿子现身,看见齐骁身边的常宇,也是一怔。   齐骁皮笑肉不笑地拉过常宇,介绍道:“还认得不?常宇,以前我们经常玩一起的……好朋友。”   斟酌再斟酌,吞吐连吞吐,到底,齐骁还是把那声“妈”给喊了出来。   无限别扭,无比怪异,他有些感慨,可惜自己已经不是常颖真那年龄了,称呼也是心理上的一个难关。   一喊出来,无数个异国孤凄、泪湿毛巾的夜晚“轰”地在齐骁脑子里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   鼻孔朝天地表示,绝对不坑文@@就是不坑,打死不坑…… 第24章 母子对阵   24、   这场年夜饭虽然其实是午餐,但无损其母子、兄弟十年方得一聚的实质,纵不是泪流满面呜咽涕泣,也合该是久别重逢、幸甚至哉。   然而现实毕竟不是催人热泪的影视剧,实际上的情形是,帮佣把菜一一摆上桌,炊金馔玉,围坐的诸位家庭成员却像毫无胃口。   连温暖如春的室内,也似乎变得寒风凛冽。   里面最尴尬的人,毫无疑问是常宇。   将过年过成的死寂打破也是他,把众人面前的红酒杯尽数倒至极限,连未成年也没有放过,常宇率先举起酒杯,笑容可掬:“哎,为了新年,干一杯吧!”   席间成人不曾响应,是那同样无心牵扯长辈恩怨的小兄弟热烈应和,他高呼一声:“我今天也要喝酒!来,爸、妈……哥,你们拿起杯子来嘛,这年要不过,就把压岁钱给我得了,我回房间跟基友们耍去!”   齐骁听到这一声“哥”,心头莫名痒了痒,说不上什么感觉。   常宇大笑:“来来,小瑾弟弟,我们先干。”   两个最没有关系的人豪气干云地开始喝酒,一家之主爱怜地瞅了瞅儿子,目光从妻子脸上滑到齐骁的,也举起了红酒杯:“小齐,这么多年了,你成熟好多。许伯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祝你和常宇……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祝愿很实在,齐骁暗道,头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理性分析:既符合老许继父的身份,又不显过分亲热,距离恰恰好,顺带提常宇,毕竟三公子是齐骁领回来吃年夜饭的,不好不给面子。   何况,生意场上和常家也是有来有往,这么做,最是稳妥。   常宇在桌下悄悄拉他的手,齐骁回神,挤出笑容,与常宇双双举杯称谢。   心中苦笑自嘲:明着是做创意的,怎么搞得好像患上了客服行的职业病?   席间僵局终于破冰,齐骁偷偷给了常宇递了个大拇指,厚颜无耻有时候确实大有用处。   菜开始动了,你来我往的聊天内容尽管肤浅,不咸不淡也正是世间主流。   无话可说的时候便互敬,酒是水身火性,不多时,四只雄性哺乳动物已然热络,笑逐颜开,很有过年的喜庆氛围。   唯有那独一无二的雌性,表情始终如蒙着一层面纱,不言不语,犹如歌舞场中暗携炸弹之人,冷眼旁观,只待下手机会。   这机会出乎意料是齐小弟弟提供的,他用少年特有的、兼具天真无邪与猥琐下流两种截然相反特质的口气笑对齐骁和常宇:“哥,常哥哥,你们是不是传说中的这个?”   他抬手做出两个拇指指尖相碰的动作。   齐骁来不及回应,母亲已然拍案而起,竟然带倒了座下的花梨木靠椅。   “你还要我多丢脸才甘心?”她第一次抓起了酒杯,却不是喝,而是一把泼到对面的常宇脸上,发颤的控诉针对的,是齐骁。   齐骁愣愣地起身,看着母亲双眼发赤,胸口剧烈起伏,他恍然失神中,不自觉地微微侧身,紧紧攥住常宇的手。   老齐父子两人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小齐弟弟霎时泪眼汪汪。   常宇临危挺身而出,试图力挽狂澜,他举起另一只手,抹去酒液,哈哈一笑对齐骁说:“哎,阿姨不好意思,你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我非来凑这个热闹。那个,我吃饱了,齐骁,车钥匙给我,我在车上睡一会儿去。”   他起身要走,手却仍被齐骁牢牢握住,不由犯难地皱眉,尴尬地看着齐骁。   齐骁深吸口气:“要走一起走。”   老许回过神来,再次拿出一家之主的气魄,向妻子猛然摆手:“干什么你?有话不能好好说?来常宇,我们仨继续喝,让他们两母子到上面去,过个年,闹什么闹!”   丈夫埋怨的话语颇为有效,齐骁的母亲背过身去,偷偷拭泪,把酒杯搁下,在小儿子头上轻轻一摸,径自往楼上去。   齐骁巍然不动,常宇上身凑近,低声道:“我手快被你捏断了。”   他回眼,见常宇果然满脸苦相,这才略叹口气,松开手,向老许父子稍做鞠躬,迈步向楼上去。   老许在齐骁背后扬声:“小许啊,她是你妈,你,你就让着点,不亏——”   这话让一心决战的齐骁差点掉泪,太阳的,为啥他没有父亲?   为什么?   母亲在楼上的小客厅正襟危坐,呆若木鸡。   齐骁上前,长叹口气,在对面的扶手靠椅上坐下。   “妈,”他艰难地出声,“我和常宇,还是要在一起。”   母亲终于转动了眼珠,声音能刮下一层霜:“你还记得你以前把人家打得半死吗?”   齐骁翕动着嘴唇,没有回答,他预感母亲重提当年事是有原因的。   “常家当时的不依不饶,你又怎么知道?”母亲声音凄楚,“除了我,谁还在乎你?齐骁,谁还在乎你?我是怎么让他们放弃追究你,又怎么求老许同意出一半的钱送你出去的,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现在轻飘飘地告诉我,你又要和这个克星搅合在一起?”   他是不知道,齐骁低头,复抬头,默默地凝望着母亲。   母亲的眼泪再次涌出来:“你怨我,我清楚。可你是我儿子,我为了你,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你以为我不恨你吗?”   她的五官在刹那扭曲成齐骁心胆俱裂的模样,齐骁感到眼眶再次滚烫到他难以承受,他微微闭眼,拼了老命把泪水逼回去。   “为什么你一定要做让我丢脸的事?”母亲的责问里没有愤怒,只有绝望。   最终齐骁还是没搞清楚母亲究竟为了他的解脱与“自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从她的眼,她嘴里的话,却了然于心了一个事实:当年的事,母亲没办法原谅。   惹出了弥天大祸,转过身,再和同一个男人搞成伴侣,这荒谬的剧本,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写。   一时间消停,胜负已分,小客厅内只有母亲低低的哀泣,重重压在齐骁心头。   面对生身者没有人可以潇洒如风,不过再次印证这个道理罢了。   齐骁沙哑着嗓子,好不容易穿过胸中块垒堆积的方阵,道:“妈,您叫我回来过年,我就回来。您对我的好,我都……都记着。可是常宇,我还是想和他,他已经跟常家没关系了……”   而他,也马上要和这个——许家没关系了。   母亲没说话,她只有疲惫,倦怠,和无力。   一波三折的年饭总算是吃完,从许家离开,按照原计划,两人是要去跟常爷爷和小真会合。   然而齐骁却把车一路开上高速,向城郊飞驰。   常宇在副驾座心惊肉跳,又是酒驾又是心情不好,齐骁的现状应当远离方向盘才对。   “我,我来开吧?”忍了又忍,常宇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讪笑,“这才刚跟你好呢,我可不想马上就殉情了。”   齐骁面色铁青地从最近的高速路口下去,在土路上走了十来分钟,突然就把车停靠在旁,二话不说地下车来,往灌木丛里一钻。   常宇当齐骁内急,等了一分钟,还不见出来,也打开车门,刚进去,便听到一阵怪声:   原来齐骁正蹲在灌木丛里,头埋着,背发颤,恸哭不止。 第25章 不平安的年三十   25、   年三十的天气,老天给足了人间喜庆,前几日的雨雪一扫而光,阳光普照,蓝天白云。   气温虽然还是低,但一抬头满脸阳光,辞旧迎新,谁要去怀抱阴霾?   可惜良辰美景总有人辜负,比如齐骁。   他痛哭一场,涕泪横飞,还是在高速路出口不多远处的灌木丛里,这地方可压根就没点儿扮演“孟姜女”的气氛。   常宇默默地在齐骁身边盘腿坐下,抚着齐骁弓起的背。   最初齐骁没有反抗,甚至还感到一丝暖意,但当他激动的情绪随着眼泪汹涌而出之后,颇觉常宇这动作是在安慰流浪狗,忙挡开常宇,用手背胡乱往脸上擦拭,微微抬起头来。   只不过声音伪装不好,一开口,喑哑难听:“别这样,你尽管笑好了。”   “干嘛要笑?”   “……这把年纪还哭成这样,不好笑么?”   常宇没有说话,以连打两个喷嚏回应。   齐骁差点没把鼻涕喷出来,转头看常宇也是涕泪交加,两眼泛红,突然便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狼狈了。   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常宇的“多伤体弱”,他站起身,长长地呵出一口白气,伸手拉起常宇:“走吧,上车。”   车内外的温差让常宇再次没忍住喷嚏,齐骁没给他留面子,趴在方向盘上嘻嘻笑,但还是好心地探到后座,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常宇。   常宇用力擤掉鼻涕,似乎是力气过重,清理掉鼻涕后他仍是把纸巾按在鼻子前,含糊不清地说:“一点都不好笑,看着你哭,我难受。你还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别在我面前哭的好。”   齐骁哑然,一时没能机智地寻到回答,常宇稍稍一顿,又接着叹气:“啊,你还是哭吧,要是你孤单单一个人在哭,或者在别人面前,那也不好。”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默默看着齐骁,齐骁没忍心笑,发动了车。   重新上了高速,接上内环高架,行程刚到半,常宇的手机响了起来,齐骁抽空觑了眼那款呆呆黑黑的机子,心不在焉地想,等过了年,给这家伙换个最新的机子吧。   常宇恰到好处的一声大叫惊得齐骁差点在超车的时候踩下急刹,他来不及愤怒,脸色发白的常宇握着手机结结巴巴地道:“先,先不去爷爷那边,到你家去看看。”   齐骁听出事情大大不妙,脱口就问:“是小真?”   “爷爷说,打算中午做完再关店,午饭没顾得上陪小真,本来她在店里吃面的,从厨房出来就没人了,也就不到五分钟的事。”常宇愣愣地看着齐骁,“我……我没想过不要她。”   齐骁双手用力一拍方向盘:“都这时候了胡说啥?找了没?”   忙不迭点头的常宇道:“找了,面店附近都找了。爷爷怕小真自己去找我们,就顺着路往我们家方向找,还没找到。”   虽然齐骁深感一个幼儿不大可能有这个能耐跋山涉水,辨明方向,再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进军十来公里之外的地方,但尽管不至于六神无主 ,暂且,他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然而事实证明,理智的结论是正确的。   齐骁和常宇从自家那头,仔仔细细地寻找,一路仍不见常颖真的踪迹,直到他们与常老爷子汇合。   老人家急得已经是满头满脸的汗水,齐骁生怕他这般年纪突然遭遇个心疾骤发,忙道:“报警吧。”   常宇问:“年三十警察上班吗?”   “上不上班,都得做事!”   老人抬腿就要走,齐骁拉住了他,在老爷子的怒目下苦笑:“开车比较快。”   转折在三人上了车还没发动的时候,老爷子接到帮忙的阿姨从店里打来的电话,阿姨干脆利落,口快直爽:“糟了老常,你家曾孙女儿被绑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气立马就喘不上来,常宇大惊,握着爷爷的手给他顺气,齐骁抢过手机,问清来龙去脉:   就在刚刚不过几分钟前,一个声音粗犷听起来年纪不小的男人打电话过来,直言要找常家三少爷,阿姨告诉对方,这里没有少爷,只有姓常的一对祖孙。   那男人却并不相信,不客气地表示,要是常少爷不肯给钱,他女儿就别想活着回去。   阿姨听了心急如焚,好说歹说,替那不知在哪的“常少爷”答应下来,对方要求的赎金是一百万,并且表示还会打电话过来联系时间和地点——   男人凶神恶煞地威胁,只要敢报警,钱他不要了,直接撕票。   大致情况就这些。   齐骁麻烦阿姨一定守到他们回店再离开,有什么新消息即刻通知之后,挂断了电话。   常宇眼巴巴看着齐骁,期期艾艾地问:“怎么……怎么是我?不是我……”   齐骁一掌拍他脸上,不重:“冷静点,我知道和你无关。是不是你奶奶……”   常宇默然,一会儿才问:“那还报警不?”   “报!”   “不报!”   截然不同的答案出自齐骁和常老爷子的口,常老爷子抹了把脸,直起腰杆:“就给那混球一百万,只要他肯放了小真就行。”   “但是……”齐骁迅速在心中计算自己的财产,今天日子特殊,银行不可能开门,一百万现金他倒不是没有,定期在几个账户里,这要怎么办?   找常云借?   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是常老爷子显然有其它的打算,他冲齐骁道:“孩子,麻烦你开车,送我到常家去,就是城郊那屋子。”   常家有好几处自用的地产,老爷子特地点明的地址,是常老太的居处,这点齐骁还是知道的,他明白过来后,与常宇一起目瞪口呆地望向常老爷子。   他老人家这是要“复活”的意思吗?   老爷子见两人呆若木鸡,猛拍大腿道:“还不快走?”   齐骁忙发动了车子。   “但……奶奶肯给钱吗?”常宇苦笑,“她本来就不大受得了小真,总说小真有那样的妈妈……”   常老爷子断然一挥手:“她必须给,那是我的钱。”   齐骁听着话,突然心头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及到他的神经线。   不是钱以及相关的元素。   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义无反顾地奔向结局……   以及几万字的文都能给我写得这么散,我也是厉害了=。= 第26章 常老太的条件   26、   半个小时后,齐骁有幸见到有生以来最彬彬有礼的夫妻交流,不,不是控诉、争吵,甚至连争执,都算不上。   常老太对常老爷子假死避货,消失经年,如今又重现人间的情节安之若素,连皱眉都没有异动一条。   倒是跟随在常老天身边的秦冉女士表现可圈可点:她先是目瞪如怒蛙,接着嘴大像下巴脱臼,紧接着从喉咙深处颤抖出不成声调的“啊啊”声,要不是常老太横扫她一眼,她兴许就要背过气去了。   齐骁不禁向已无半分精明强干气魄的秦女士投以同情的眼神。   “贝茜,好久不见。”常老爷子招呼打完,自行在沙发上坐下,舒展四肢,完全是归家男人的做派。   此时众人集中在书房内,书房大得可以在其内摆三张标准台球桌,而除了一对老年夫妇对峙而坐外,三个后生晚辈全都挤在了一角长沙发上,令这书房愈发显出空空荡荡。   相较于憋着气提着心、没见过世面的仨,常老太面色如常,不苟言笑,冷静地回答:“是啊,罗特,好久不见。你这是从阎王手里请假了吗?”   “时间紧迫,”常老爷叹气,“我没法和你多叙旧,主要两件事:小真被绑架与你有没有关系?没有的话,请马上给我支取一百万现金。”   “小真被绑架?”常老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堪称表情的表情,不过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不喜欢那个女人的种,但不会抹掉。一百万是对方要求的赎金?我建议你们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吧。”   “没有这个必要。”常老爷子一口回绝,“给我现金。你不会拿不出来吧?”   常老太像是被激怒了般站起身,但口气依然是平平淡淡的:“罗特,你该知道我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你看轻。”   “我知道,对不起。”常老爷子的道歉诚恳真挚。   齐骁作为一名彻底的旁观者,只觉看得脑仁一阵一阵地疼,暗地里琢磨,难怪常云和常宇兄弟都有些异乎寻常的特点,长辈的榜样啊。   常老太略略颔首,转向秦冉:“小冉,带你常爷爷去拿钱吧,顺带给他安排两个年轻点的跟着,别让他折了这把老腰骨。”   这话似乎带了感情,常老爷子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向秦冉露出和蔼的一笑,吩咐齐骁和常宇等等,便随着秦冉离开了书房。   当那一老一少的身影消失后,齐骁发现常老太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阵阵恶寒,鸡皮疙瘩顿生。   他喉咙发涩,正要表示尿遁,常老太似乎窥破了他的意图,率先开口:“齐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我恰好有事和你商量。”   她朝齐骁招了招手:“请上前来。”   齐骁满腹狐疑,忐忑不安地向常老太走去,常宇自然而然地跟在一旁,常老太见状,面色一肃道:“常宇,你好好坐着,这没你事。”   常宇踏出的脚步明显迟缓,齐骁回头,向他勉强一笑:“常奶奶要跟我说私房话呢,你回去。”   明明是在一个屋子里,却有种独对反派大boss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齐骁自感好笑,决定速战速决,好赶紧全心全意对小真的事。   他有意轻快脚步,走到常老太所端坐的写字台对面。   常老太静静地打开抽屉,交给齐骁一个密封不透明的档案袋。   齐骁同样沉默以对,当他打开档案袋,伸手取出里面的一叠纸质资料后,第一页已让他面色大变,他不得不咬牙,切断差点脱口的惊呼。   飞快地瞥了眼常老太,老人家脸色沉静如水,齐骁纵使心跳如鼓,也争取着不在她面前示弱,他慢慢地一页一页翻看下去,直到完全最后。   “您这是?”   “没有其它意思,”常老太不动声色,“只是希望齐先生作为子女,可以明白令堂的苦心,当年令堂为了齐先生你,可是费尽苦心,无所不用其极。”   齐骁勃然大怒,太阳穴阵阵跳痛,他好想揍人,就像昔日那个只会用拳头宣泄的少年,他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后方沙发上,上身倾斜得几乎对折的常宇。   那熟悉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让齐骁冷静了少许,他重新面对常老太,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常老太太,我也非常不喜欢被人轻视。您这时候把这些陈年往事翻出来给我,一定有什么要求吧?”   常老太没有笑,仍然是连一条皱纹都不曾动摇:“是的。如果齐先生愿意为令堂考虑,做出点牺牲应该不难吧?”   “……放弃常宇么?”   “我相信这些事,”常老太顾左右而言他,不正面作答,“令堂的现任先生并不知晓,或许有模糊猜测,但没有证据。你觉得……如果他和令弟收到这些资料,会作何想法?”   齐骁深吸口气,没有答话。   纵使他不属于那个许家,可是他没有权利因为自己的事而拆散许家。   然而,常老太的条件也不是他齐骁能够接受和妥协的。   齐骁盯着常老太,常老太到了此刻,已是不吝于施舍给齐骁一丝微笑,她胸有成竹地一言不发,两人对峙到常老爷子和秦冉归来。   一百万现金加上箱子,约莫二十来斤上下,常宇从秦冉身后的年轻人手里接过皮箱,又交给齐骁。   “我还是认为,交给专业人士会更好。”常老太不改初衷。   “选择这个时候下手,应该是单纯求财。”老爷子依然坚持不同意见。   常老太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现出少见的悻悻:“你总是这么固执。”   “谢谢,你也是。”   客套话互相说完,这对神奇的夫妻含笑互别,常老太让秦冉送客,待数人快走到书房门口,常老太忽又问道:“罗特,你归西的时候,需要我当场吗?”   常老爷子转身,再次笑得真挚而诚恳,每条皱眉,都在述说着主人的和善:“当然了,贝茜,你是常夫人,不是吗,这一辈子都是。”   常老太点了点头,齐骁恍然有些了解,难怪老爷子情愿选择假死逃避,他们的婚姻,根本是不可能离婚收场的。   秦冉送他们到大门口,倏然停了脚步,眼光落在常宇和齐骁不知何时牵起的手上,眉头微皱,不过她修养到底好,向常宇道:“之前的事,齐骁应该和你解释清楚了,并不是他寻花问柳,只是我想看看你的反应。”   常宇呆了呆,然后才说:“没关系了。他还是选我。”   话音落,他自己先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齐骁深觉小真生死未卜,实在不适合在人前这般没心没肺,怒捏了常宇的手,向秦冉打探道:“秦女士,小真的事,你有没有线索?”   他顿了顿,再道,“绑架的人打电话来,口口声声说的是‘常家少爷’,肯定是知道常宇身份,常宇和小真的关系,又不晓得常宇离家出走的人——你……”   秦冉不待齐骁说完,忽而脱口而出:“难道是小真的妈妈?” 第27章 解决?   27、   秦冉的推断出人意料,然而数人在听完她的讲述后,又觉得大有可能。   当他们回到店中,常老爷子雇佣的阿姨——也就是早前齐骁错以为是老板娘的那位迎上来,告诉他们,对方再没有电话打来。   难道绑匪也要先过了大年夜?   想到小真如今的处境,齐骁心如刀割,他素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喜欢孩子的人,但小真……   常老爷子谢过阿姨,等她离开后,小面店内就剩下他、常宇、齐骁和决定跟来的秦冉。   据秦冉起初有些难堪的交代,事实上,小真的生母依然留在这个城市,并且老早就找到了小真的幼儿园。   从最初远处观望,到后来大着胆子靠近,再到表明身份,与负责接送小真的秦冉软磨硬泡,取得秦冉的同情,时间跨度有大半年。   秦冉赧颜道:“我很难拒绝她,她看着小真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就算最初生下小真是动机不纯,但……就和她说的一样,小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常老爷子听罢,摇头一叹:“难怪小真那么谨慎一个孩子,这么容易就跟人走了。”   秦冉脸更红了,嗫嚅着不敢吱声。   女人其实更难拒绝女人的眼泪,这并不是同理心的错,齐骁想对她说,转头一看常宇却像丢了魂似得愣神,他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要真是孩子亲妈,那还好办些。”   “……我……”常宇看着齐骁,也压低了声音,他俩挨着坐,有耳语的条件,“在想你……”   “……”齐骁的眼神透着古怪,常宇浑然不察,认真地问,“奶奶和你说了什么?”   莫名得烦躁起来,齐骁轻轻拍了拍常宇完好无缺的左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但是……”常宇想要辩驳,恰好秦冉挂了手机,过来向他俩道:“我跟常云说了这事,他一会过来,不过他支持报警。”   齐骁呼出口气,没再理会常宇。   常云的动作非常迅速,十分钟后就到了小店,他和常老爷子似乎也早就暗通款曲,除了叫声“爷爷”外,连眉毛都一根不动。   “必须报警。”常云的第二句话便是结论,“不管我们出不出那一百万。”   常老爷子坚决反对,反对的理由是来自于过去的经验:年轻时候,曾有合作伙伴也遭绑架,警察兴师动众,各种围追堵截,然而结局却非常不好,人到底是没了。   后来那绑匪在法庭直言,他们求财未遂,反给警察逼得近乎走投无路,逃亡中当然不愿意带着个累赘,就索性下了杀手。   按理以人质性命为重的警察,那回却出了这样的岔子,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误。   祖孙俩争执不下,秦冉踌躇着插嘴道:“要不要……我先试试联系下宝云……小真妈妈?”   “不,”这回是齐骁反对,“别忘了来电话的是个男人。就算的确是小真妈妈带走了,她也有同伙,打草惊蛇不是好事。”   一时间众说纷纭,时间无情地过去,年三十的阖家团圆夜,谁也没那份愉悦的心情。   齐骁把始终不发一语的常宇往前推了推:“你最有资格决定,怎么办?”   常宇愣了愣,见众人视线齐刷刷地射向他,不由瑟缩了一下,茫然地回道:“我,我也不知道,大家说怎么最好?”   常云有些许的不耐烦,瞪了眼齐骁:“问他干嘛?真不能拖了,我马上报警。”   “等等!我们又不是出不起这笔钱,万一小真出事……”常老爷子还想再阻止,齐骁果断道:“不报警她也可能有万一。常云,报警吧,秦冉,你要是有小真妈妈的手机号码,试探性地给她发个过年短信看看。”   常云和秦冉照做,报警之后,警察要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将即刻赶到;   而两分钟后,秦冉收到了小真妈的拜年回信,除了拷贝过来千篇一律的内容,最底下,还有一行字:   “非常感谢秦小姐这一年的帮助,谢谢!”   常云瞄了一眼,以肯定的口气道:“跟她有关。”   秦冉低了头,齐骁瞥她一眼,尽管知道不大合适,还是在她肩头轻轻一拍。   不想,常宇却更不合时宜地插话,口气悻悻:“她想要孩子干嘛不最开始就要?不就是想仗着小真要更多的钱么?爷爷,那钱,绝不能给她。”   众人无不愕然地看向他,常宇皱眉,现出厌恶的神色,但并没有再次吭声。   警察很快便赶到了,问明情况便开始部署行动。   事实证明,常老爷子的担忧颇有些多余,那绑架常颖真的男人并不是什么惯于行凶作恶的江洋大盗,他只是个寻常好吃懒做、为过年关还赌债打起了歪主意的普通混混而已。   甚至当雷厉风行的警察半夜把他按倒在租屋内,他还正与另外三个狐朋狗友在麻将桌上厮杀正欢。   这人爽快地承认了勒索电话是他打的,但却狡辩,自己只不过开了个颇恶劣的玩笑。   他说,那是女友的小孩,他怎么能下得手呢?   自然只是玩笑,一个希冀从孩子亲生父亲那里弄点钱的玩笑罢了。   至于为什么会是一百万,混混振振有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不借着这个机会,估计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秦冉的判断极为精确,确实是小真生母把小真带走的。   然而,逮住了那胆大包天开“勒索玩笑”的男人,却并没有因此顺藤摸瓜找到她们母女。   据男人的说法是,小真妈下午把孩子带回来以后,没在租屋逗留多久,就匆匆离开了。   警察安慰等了一屋子的人:知道真实身份,又带着个小孩,并不难找——就是这事刑警出面,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一来那女人的确是常颖真的亲妈,二来当初她与常家的协议是个人且私下的,法律本身并没有剥夺她对孩子的监护权。   换句话就是,小真母亲没有犯罪。   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到了人,然后由孩子的亲生父母商量着解决。   常云自动做了常家的代表,他谢过大年夜仍不得安宁的警察们,在初一的黎明即将到来之际,联系了他所有能联系的人脉。   常老爷子说,谁把小真带回来,那一百万就归谁。   齐骁心想,反正也不可能入睡,要拉着始终冷静、甚而有些麻木的常宇,开车上街转悠,他琢磨对方可能要带孩子离开本市,那各大交通点就有发现她们的可能。   尽管概率极小,也是希望。   只是,常宇始终像是无动于衷。   当阳光升起,车里闷声不吭的两人中,到底是齐骁忍不住了:“你是不是人啊,那是你的小孩!”   常宇目光闪了闪:“我现在很恶心那女人,那也是她的小孩。”   稍作一顿,他难得浮起对齐骁的不快:“为什么你那么热心?我从来不知道你喜欢小孩,把她还给她妈不好吗?”   齐骁虽然猜到常宇的想法,但仍然感到不可置信:“你不想要小真?”   常宇闭了嘴。   当车子在交通拥塞的长途公车站缓缓开过,常宇才回答:“如果你想要,我就去争。”   齐骁无言。   他想告诉常宇,他不喜欢小孩,但因为是常宇的小孩,所以他才油然而生了一股责任与爱怜,再加上小真,乖巧得令他心碎。   但他也明白常宇的想法,男人不同于女人。   很多时候,即便是自己的血脉,要是不喜欢生下孩子的女人,大有可能也不会有多待见她的孩子。   只是……只是……   责任呢? 第28章 新年礼物   28、   这件大年夜的女童绑架案,在大年初一早上十点半,整个城市沉浸在新年新气象的美好时分,有惊无险地落幕。   常云居功至伟,他的人脉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齐骁在常云那关了门的酒吧里看到这个偷偷带走小真的女人时,他有些明白常宇的排斥。   虽说母性并不是一种可以从表面看得出来的东西,但齐骁直觉的感受,是这女人的母性可能还不如一只母鸡。   她很憔悴,面黄肌瘦,五官在卸妆之后倒是经受住了考验。   不过无需老中医,随便个人都能看出长期不规律的生活给她健康造成的损害——如果仅仅是生活不规律的话,还好办些。   齐骁忍不住偷偷问常宇:“不是说常家给她不少钱么,怎么成这样了?”   常宇笑笑:“你以为她要钱干嘛?买房孝顺父母?还是上学进修?以常宇那眼光,也就只能看中这样的。”   作为“常宇的眼光”看中的对象,齐骁只能撇嘴。   幸好小真无恙。   她并不排斥母亲,但显然很高兴看到更多关爱她与她相处过的成人。   最后常颖真选择了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齐骁。   她蹭向齐骁,软软绵绵地问:“Daddy,我想和猫咪咪一起。”   齐骁心头一震,他能听出常颖真的言外之意,这个早慧的姑娘,居然已经懂得了婉转表达意思。   他不由将她抱紧,同时看向女孩的生身父母:   父亲带着一点迷惑的笑容,默默看着他们,母亲则是麻木中隐着厌恶。   常云再次展现出老大的风范,他劝常老爷子休息,让齐骁和常云先把小真带回家睡觉,看那小女孩风尘仆仆的模样,就知道吃没吃好睡没睡饱。   秦冉也回自家去,该拜年拜年。   至于小真妈,他会来对付。   这个建议精疲力尽的诸人都表示赞同,除了小真妈。   她从座椅上跳起,抢过仍趴在齐骁身上的小真,死死抱在怀里,愤愤不平地道:“你们别再想把她抢走,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没有人可以义正严辞地指责她过去的所作所为与现在的口头之语大相径庭。   就如警察尴尬的表示:这是孩子的生母。   小真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毫无挣扎的意思。   幸好对峙期间,小麦也出来了,送上热腾腾的早餐,和一壶刚刚煮开的咖啡。   在气氛缓和起来之后,她提议让小真妈去梳洗换装,不由分手地把那女人拉走。   常云向齐骁使了个眼色,齐骁抱起常颖真就撤。   常宇默默地跟在后面。   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常颖真已经在车上靠着常宇睡着了。   齐骁这次没动手,无声中指挥着常宇抱起常颖真上楼。   他在稍后的位置寸步不离。   观察到常宇这次的动作娴熟而轻柔,齐骁心头微感苦涩。   两人小心翼翼把常颖真放到床上,抱出非要往床上挤的常猫,来到客厅。   “要咖啡吗?我再煮点。”齐骁问定坐在沙发上的常宇。   常宇抬头,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少见得坚毅:“奶奶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关于我,是不是?”   齐骁自行绕进厨房区域,从橱柜里取出咖啡粉。   “齐骁!你说重新开始的!”   “……跟你无关,说的是,当年我揍你之后,常家没有追究我的理由。”   也是实话,他没说谎。   常宇怔了怔,突然心虚道:“你都知道了?”   “嗯。”齐骁含糊地应着。   “我也没办法,”常宇耸了耸肩,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要是不做得像些,他们也不会信。”   齐骁没有马上接话,他打开滴漏式咖啡机,走回客厅,静静地凝视着常宇。   在这眼神下,常宇更心虚了,讪笑道:“是不是给你看了当时的报道?我就是在顶楼栏杆外站了一阵子,然后就爬回来了。其实时间不长,不过……你知道那些狗仔记者……”   “为什么?”齐骁打断常宇的话,还是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宇沉默了,良久苦笑着给了一个答案:“不知道。”   齐骁到常宇身边坐下,眼光温柔,动作轻盈——解着常宇的衣扣,诱供似地笑道:“说出来,我送你个新年礼物。”   常宇呼吸微微一滞,他难以置信地瞅着齐骁。   “为什么?”   “就是觉得,对不起……还有,我其实是真的喜欢你。”   话音落处,两人的唇瓣贴在了一起。   常宇意犹未尽,边吻着齐骁,边趁隙继续,一诉衷肠:“从小,我没特别喜欢过什么,人,跟东西,都是。   人家给的,我就拿来玩,后来去了学校,其他人围上来,大伙就凑一起玩。我当时真的以为,你也乐意,这样的游戏。”   由坐姿而相对侧躺,齐骁笑道:“不,我一点都不喜欢。只是觉得,若不这么顺着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是的,齐骁想,我都快忘了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母亲搬到这里,是为了组建她的新家庭。   她理所当然地将我带到这个城市,然后一头扎进属于她的圈子里。   我却进不去。   一个内向而敏感的男孩,他学不来撒娇发嗲,装不出人来熟的热情,他该怎么办?   恰好,那只捡来的小猫成全了他。   齐骁记得,少年常宇从他手中接过弱质猫流的时候,宛若阳光一般的笑容。   是他自己先认定了这个人。   以为一昧地妥协、忍让,变成了“斯得哥尔摩”患者,就可以满足常宇游戏的心态,成为常宇抛弃不了的人。   事实呢?   “我想和你,小真,还有猫在一起。”齐骁附着常宇的耳朵说。   “嗷!”常宇叫了一声,原因不是激动,而是常猫在挠他的脚。   “所以,为了我,你要当个好爸爸,好伴侣,以及,好铲屎官——当然,所有的标准都是我说了算。”   常宇忙不迭地点头,嘴咧得像兔子:“嗯,好。说真的,你要是不恨我,也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爱你。”   齐骁长叹了口气,在常宇嘴上重重地一亲:“说真的,你就是贱。”   对此常宇并不否认,他拥住齐骁,脸在齐骁胸口左右蹭了蹭,动作跟常猫如出一辙。   “想要吗?”齐骁压低了声音。   迟疑着点头,常宇红着眼,看了看卧室,虽然门是关着的,但毕竟……万一给小真撞破,可是非同寻常的尴尬。   齐骁也有相同的顾虑,想了想道:“我们去浴室?就是没沙发上舒服。”   在这方面,常宇从善如流。   虽然环境的确不怎么完美,空间狭窄,相比床垫和沙发垫,地板太硬太冷,但齐骁还是遵照承诺,送给常宇一份丰盛肥美的……   新年礼物。 第29章 谢谢再见   29+尾声:   常云出面,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小真妈整得服服帖帖。   还附赠永绝后患的保证。   齐骁好奇追问,常云漫笑:“这女人吃硬不吃软,当初就是对她太君子,才被她瞧不起,她好像还真当光脚的不怕有鞋穿的呢。”   常宇说这话时轻描淡写,却生生让齐骁打了个寒噤。   大年初三中午,包括秦冉和小麦在内,齐聚在常老爷子的小面店里,胡吃海喝,大鱼大肉。   欢宴过后,常云把齐骁约到街上,两人顶着凛冽的寒风,在满挂红灯笼的人行道上并肩而行。   “真决定了?”   “嗯,”齐骁双手插入大衣口袋,“我不能再留在这个城市,最初就是为了我……我妈回来的。”   常云点点头,他是齐骁唯一的倾诉对象,又曾遭受切肤之痛,自然理解齐骁的选择。   “你知道不,当我把常宇揍了个痛快,倒是惹得他跟我妈都发现我的重要。一个嘛,装着要自杀,另一个,呵,老天爷,居然去跟你爸搞起了婚外恋?”齐骁嗤笑。   默默无言了半晌,常云倏然道:“不,他们的关系不是因为你。”   齐骁讶异地抬头,止住了步伐,看着常云。   常云面色平静:“嗯。当时我爸正为一个投资而犹疑不决,那个项目里,有你继父的股份——你知道这个就够了。齐骁,没必要内疚,你在国外的那些钱,就当是一种交易吧。很多事,只是你太单纯,包括常宇。”   他无视齐骁骤然扭曲的五官和周身炸出的杀气,继续淡淡地接话,“也只有你,还肯接受他。”   齐骁倒吸口冷气,几乎忍不住要去拽常云:“你什么意思?他……”   “我没什么意思,”常云笑了,他真心一笑,宛如拨云见日的和煦,“他的确为了重新得到你的心,获取你的原谅,费尽心思,也确实断绝了常家的几乎一切援助。”   没有听漏“几乎”这个限定语,齐骁的脸色并未缓和下来。   常云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他侧身笑道:“可是你看,你不也打算独自离开么?这是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见齐骁没有回答,常云开始往前走去,不到两分钟,齐骁已然快步追上,欲言又止后,长叹一声道:“跟他说,我会回来,接他,孩子,和猫,少了瘦了,都不合格。要是他回了常家,那更不算数。”   常云微微眯起眼,审视着打量齐骁一番,点点头:“我代常宇问一句,多久?你总不能要人家苦守寒窑十八年吧?”   “最多十八个月……”齐骁苦笑,“他爱等,不等。”   无赖啊——   齐骁自我批判,但那又如何?   就凭常宇当年对他的所作所为,他这样并不过分。更何况,他还把房子留给常宇,让那家伙带着孩子和猫,也有个落脚处。   这个城市里,常宇完全可以生活得如鱼得水,养尊处优,不管齐骁在,还是不在。   如果到时候他不愿离开,齐骁完全接受。   这份爱了恨、恨了爱的感情,到底能持续多久?   他心里没底。   只是,爱情,兴许本身就要先学会放手,然后才能紧握。   离开令人心烦意乱的渣滓,谁说这不是生命的必须?   齐骁没有向常宇告别,匆匆地送完辞职报告,独自一人,在大年初十的凌晨离开。   年将过完,城市依旧冷冷清清。   今晨,雨夹雪。   尾声:   “太阳!太阳!我讨厌太阳!”   从机场的地面停车场通向到达大厅的康庄大道一路无遮无挡,热情的阳光仿佛打算批量烤制肉干般,不遗余力地放送热量。   嚷嚷不休的少女直到冲进了大楼中,躲入冷气的庇佑里,才长长舒了口气,口气埋怨:“爸,你抢车位的本事太差了!”   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初见妍丽,她神情俏皮,留头清爽的短发,穿着短袖T恤和到膝盖上方的半截牛仔,嘴里不依不饶地嘟囔。   同行的爸爸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后,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一会见到你Daddy,记得主动地接过拉箱子的活,知道不?”   “知道啦!”少女嘟起了嘴。   那爸爸冲她微微一笑:少女的容貌显然是遗传自他,相似的轮廓,相像的五官布局,俊逸有加,硬朗不足。   父女俩一路走着,一路谈笑风生,做爸爸的说:“你要怪该怪你Daddy非找个太阳大的地方蹲着,这地方一年到头就没几天少了太阳的。”   “那没办法,”少女伸出指头戳着爸爸的胳膊,“据说都是因为你,才害他背井离乡,这事你没发言权。”   爸爸哼了两声,嗤笑道:“你就更没发言权了,我走哪你跟哪,拖油瓶一个。”   “我要告状!”少女咬牙切齿。   “没用的,这是事实。”爸爸在少女肩头一拍,“赶紧上大学去吧,我等二人世界等得头发都要白了。”   提前到了接旅客的通道口,又是一番等候,两人汇在引颈翘首的人群中,少女身高不够,不停地踮起脚尖,倏尔,她眼神大亮,使劲一拉旁边爸爸的袖子,开心地指着前方一位来客,笑道:“看!是Daddy!”   她冲着那人招手,来人也扬起手来挥着,同时加快了步伐。   目的地到了,有心爱的人在出口处等,无论是谁,也要走快一些的。   没有人例外。   容纳了他们的家,最初是因为“恨”而萌芽的,如今,它已荡然无存。   爱侣,孩子,猫——缺一不可,不肥不瘦。   走出到达大厅的楼,还有铺天盖地的阳光。   对这样的生活,齐骁由衷地在心底向命运说了一声:   “谢谢!”   完   于2017年6月15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很短的文,但是……还是有些话想说。   这篇的创意最初是年前某论坛的征文活动,当时为了另一篇架构庞大到超出我驾驭能力的古耽痛不欲生,为了调剂心情,索性写下这篇文,写的时候,就是奔着“报复渣攻”这个目标去的。   一开始,倒真是虐得很爽。   然后……我发现这样狗血的文也可以瓶颈!   说来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年纪和阅历已经让观念定了型,真是打死都没法说服自己,一段把对方伤到体无完肤、把对方的自尊践踏到只剩皮的爱情可以he@@   再然后,我就虐不下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虽然结局了,但还是有些过于匆忙,视线跟角度主要都集中在小齐身上,常宇的故事几乎算是轻描淡写得过了,估计看完本文的读者(假设有读者的话)很多时候会一头雾水——这,当然是作者的错,对这个故事从开头就欠缺足够准备,建构过程又笔力不足,深感歉意。   不过好歹,这是个有头有尾的故事(唯一的安慰)。   都市文是我曾经驾轻就熟的题材,但是如今看来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嗷呜!   最后感谢每一位看文的朋友,更感谢花时间留言的几位,在这花招迭出夺人眼球的网文充斥的绿晋江,你们居然能发现我这样一篇不起眼的小文,还忍受了我这宛若幽灵般神出鬼没的更新频率,非常谢谢。   本篇再见,有缘江湖重逢,把酒持螯,再浮一大白吧^_^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